刚走出校园的顾彦明还很青涩,不过他既然能从小地方走出来,并在几年积累下让游天成都刮目相看的成绩,定力和自制力都非同一般,所以虽然有些失态,还是很快收回视线。
“少爷,我姓顾,叫顾彦明,以后会由我来负责照料您的生活,这是我的名片。”
顾彦明双手递来名片,看似恭敬,实则脊背挺得笔直,宛若一颗在逆境中挺拔生长的松柏。
游绮接过名片看了眼,嗤笑着捏成一团丢远,刚把飞盘叼回来的小柯基以为又有玩具,屁颠屁颠跑去捡。
狗屁的私人助理。
游天成是个相当老谋深算的人,昨晚就曾和他打过招呼,说今天会给他养一只大型犬,为他以后顺利接管游家铺路。
游天成还意味深长地说,这也算是个小考验,驯养不好他,你可能会很麻烦。
游绮对此嗤之以鼻,结果证明,游天成的判断是对的。
刚迈入游家,顾彦明怀揣满腔抱负,不但无知,而且无畏。
“走开!”游绮又重复了一遍。
顾彦明原地未动:“少爷,钢琴老师正在楼上等你。”
他不说话,顾彦明就一直等在旁边,每隔一段时间重复一次,把阳光挡得严严实实,愣是把游绮气笑了。
小柯基又一次蹦蹦跳跳地跑回来时,他抓住小狗,倏地将飞盘甩出很远。
“不是负责照顾我么?捡回来。”
顾彦明愣了一下,垂落在两侧裤线的拳头倏然攥紧,露出一副仿佛被侮辱了的羞愤表情,脊背挺得更直,纹丝未动。
“少爷,钢琴老师正在楼上等你。”
……
一小段初见面的场景,听得宁沏一愣一愣的,庄绵扬说顾彦明刚出现时很是清高,他还以为庄绵扬稍微夸张了一点,结果竟然是真的。
不但清高,而且似乎自制力极强,对游绮并不感冒。
“他不知道你父亲的打算么?”宁沏问。
游绮说:“不知道,游天成忽悠他签的合同上只写了要为游家服务五年,顾彦明初出茅庐,玩不过游天成很正常。”
宁沏默了默,感慨道:“这么一想,顾总好惨……”
“惨?”游绮冷笑:“惨的是我才对。”
若不是顾彦明认不清自己的地位,一而再再而三地在他耳边聒噪,游绮其实对培养什么忠犬一点兴趣都没有。
顾彦明不像他的私人助理,更像个追求完美主义的人形闹钟,从来没有消停过。
“少爷,到上早课的时间了。”
“少爷,今天游总要去高尔夫球场与国外的上市公司交流,您随同顾总旁听会学到很多。”
“少爷,晚上六点有场宴会,请您起床准备。”
“少爷,刚才有陌生人送来一个信封,鉴于您现在的年龄不适合谈恋爱,我已经帮您处理掉了。”
“少爷……”
游绮极其厌恶被人管控的感觉,以他的身份地位,很多场合根本没必要参加,以他的头脑,更不需要像普通学生一样规矩上学,顾彦明却喜欢自作主张,还觉得自己尽职尽责。
当然,解决掉顾彦明的办法有很多,最省事得莫过于把他开了,然而游天成选中顾彦明,不乏有看中他偏执自负的性格的原因。
游绮既是他儿子,也是他难以控制的存在,顾彦明就是那颗牵制的棋子,面对儿子的怒火,他自然视若无睹。
而顾彦明就像把管制他当成了毕业后第一个职业目标一样,像块赶不走的狗皮膏药,只要游绮不配合,就会一直守在旁边碍眼,庄绵扬等人因此才认识顾彦明。
当时的游绮十六岁,而顾彦明二十三岁,游绮也不是没采取过武力,但收效甚微,就算把人绑起来锁进仓库,用不上多久,游天成总会把人放出来。
这种被人缠上的感觉,让游绮很长一段时间处于一点即燃暴躁的情绪里,直到某次庄绵扬的生日宴。
阴魂不散的顾彦明在外等了三个小时,游绮上车后,他便皱起眉说:“少爷,我不建议你和这些人来往,某种意义上,这会降低你的眼界。”
游绮的忍耐力到了临界点,气极反笑,反讽道:“不和他们来往,难道和你来往?”
一句话,突然就噎住了顾彦明,在后视镜里与游绮对上视线,竟有些狼狈地避开了目光,僵声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之后的一路,顾彦明竟一反常态,全程没再聒噪,游绮敏锐捕捉到什么,突然想起游天成最开始的目的。
顾彦明是游天成给他物色的忠犬,要变成一条合适的狗,就需要调教驯化的过程。
游天成也说过,驯化不成,他可能会很麻烦,每天被一只不听话的狗纠缠,确实麻烦至极。
他又想起不久前养的那只柯基犬,训狗的过程很简单,无非是获取它的信任,控制它的感情,大多时候只需要付出一根骨头或者摸摸它的头。
那是游绮第一次感受游天成的算计,也是第一次从他那神龙不见摆尾的父亲身上学到东西。
然而即便如此,他依旧对养第二只狗没什么兴趣,后面所做的一切,不过是让顾彦明老实闭嘴,像这一路般保持安静罢了。
他想起来了,他确实对顾彦明说过‘喜欢’这两个字,那是在顾彦明变得越来越听话,不会有事没事来烦他以后。
依旧是在游家后院的辽阔草坪,他嫌盯着他的顾彦明碍眼,又一次丢出逗狗的飞盘让他去捡,捡回飞盘的顾彦明却突然问他到底是怎么看自己的。
游绮躺在太阳椅上假寐,闻言,眼底闪过厌烦:“什么怎么看?”
已是成年人的顾彦明问得很直接:“少爷,你喜欢我么?”
游绮闭上眼睛,眼不见心不烦,回答得同样直接。
“我喜欢你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