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宁这人,也没法说他是心狠还是不够狠。
要说他狠,他几次三番有了想分的念头,到最后又放不下,转头还是回来了。要说他不狠,他能在汤索言说了那番话后转身就走,之后没有电话没有消息,彻底断了联系。
夏远又一次在酒吧碰见他的时候,再瞎也能看出他情绪很差。
唐宁不酗酒,但有两次他喝得很凶。夏远叹着气盖住他的杯子,问他遇着什么事儿了。酒醉的唐宁没那么疏离,可也没多亲近人。但比起平时对感情绝口不提的姿态,醉了酒倒能说出一句“对不起言哥”。
夏远一听这有故事啊,可也没想多问。成年人别打听人家里的事,跟你没关系,也别好奇。
“对不起就给人道歉呗,你喝酒能顶什么用。”夏远没让他再喝,平时不喝酒的人这么个喝法看着吓人。
唐宁摇了摇头,无论是清醒的还是醉着的,都明白道歉是最没用的。
“嗨,没什么过不去的事儿,别想不开。”夏远毕竟大他两岁,人也阔达,很多事儿看得很开,“少钻点牛角尖,很多事儿就都解了,过日子别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唐宁听进去了,却还是摇头。
“你们都是明白人,有矛盾了闹别扭了就好好唠,唠开了就得了,别一人儿喝闷酒。”夏远跟他说。
唐宁清瘦,一截儿下巴尖儿绷紧着,还是当初勾人的那么点骄傲劲儿。他趴下去,在台面上趴着,再起来的时候指了指自己的心脏,说怎么都难受,说自己治了那么多心,只治不了自己的。
夏远笑了声,挺有耐心地开解人:“你治什么治,你又没病。”
唐宁却连连点头,指着自己心脏说:“有,这里头有病。”
夏远把人妥帖地送了回去,送回去了自己就走了,没进去。转头下楼的时候心想,你瞧把你殷勤的。
也就是当初惦记的小学弟,这么多年挂着白月光的名头,现在还能让他这么耐着心地劝解,喝完还能给人送回去,连屋都不进,心思摆得板板正正。这事说起来自己都觉得自己纯情,饭桌上夸自己两句长情。
“丫也真是不要个脸了,”田毅边吃饭边说夏远,“碰见熟人聊了几句,你瞧在你这儿都上升到什么高度了。”
桌上其他人都笑了,夏远“啧”了声:“怎么叫我上升呢?我一点歪心思都没打,这时候没趁机挑拨两句,这还不是咱有高度?”
陶晓东接了他的话:“有,太有了。”
“是吧?”夏远嘚瑟着说了一句,“其实现在他俩都分了,我……”
他的话被陶晓东打断,问了句:“他俩分了?”
“我听那意思是分了,”夏远接着说他的话,“我要真想献点殷勤,这也不过分,都单着,我往上凑凑怎么啦?”
“滚蛋,”陶晓东说,“就两口子闹个别扭,你别干那不是人的事儿。”
夏远当然不会,他就是嘴上犯贱,故意笑嘻嘻地说:“怎么就不是人了呢?人家也单身我也单身,这还不是我自由?”
陶晓东捡起手边的纸巾盒砸过去,说他:“别贱,挖人墙角上不了台面。”
之前他跟汤索言在飞机上聊起唐宁也没听对方说什么,在陶晓东看来也就是这两位最近闹个别扭,一起生活哪有不摩擦的。
夏远心里有数,也不是那么没品的人,都是饭桌上说着玩的,说完也就过去了。
外头不知道的都以为那两位依然是感情极好的一对,知道的也就当他们是小打小闹,十多年的关系不是说断就断的。
然而他们俩到底怎么回事也就他们清楚,不管怎么这么拖着都不是办法。拖到最后唐宁折腾够了,再回来汤索言这儿,垂着眼说声“言哥原谅我”,再放下脸来好好哄,这事也就过去了。
以前向来如此。
汤索言有天下班之后给唐宁发了条消息:“最近哪天有空?一起吃个饭。”
唐宁过了很久回了个“好”。
汤索言把家里唐宁还没带走的衣服都收了起来,装了个箱子。唐宁平时穿衬衫多些,那些衬衫他都带走了,剩下的都是不常穿的日常服。他其实穿什么都好看,从前上学那会儿唐宁总是穿着简简单单的学生服,T恤短袖什么的,干净漂亮。
那会儿唐宁虽然也不太搭理人但比现在爱笑,这几年他笑的时候很少,现在回头想想,他确实过得不开心。
汤索言把他的衣服都妥善收拾好,还有一些唐宁的个人物品,收拾完之后这个房子里就彻底没有唐宁的气息了。
唐宁回了这声“好”之后又消失了,没了消息。
汤索言后来打电话给他,跟他说:“你的东西我收好了,不想跟我吃饭的话,你抽个时间过来取。”
唐宁还是只说了声“好”。
汤索言问他:“哪天?给我个时间。”
唐宁想了想,之后说:“明天。”
“行。”
陶晓东接到桑布的电话时正在边扎图边讲课,他说了声稍等,去旁边接了电话。电话里桑布说梅朵的眼睛恢复得很好,很谢谢他,也很谢谢那位医生。
陶晓东问了问梅朵的情况,桑布说已经做了保视力的手术,现在虽然还是看不清楚东西,但很好了。之后要再化疗,医生说不需要太担心,配合医院好好治疗,会好的。他嘴里一直在反复说着感谢,感谢陶晓东和医生。
陶晓东问:“哪位医生?”
桑布说:“你们那边过来的,你的朋友,医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