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越听说陈敬直接登门时,种种情绪拧在了一起。他确实是期待陈敬来的, 乔韫琛口口声声说着什么真爱, 这真爱怎么连乔韫琛被他关起来了都无动于衷?这会儿真来了,他又觉得不悦, 一还是嫌陈敬来得太慢,这哪里看得出来他对乔韫琛有丝毫的着急?二还是难改之前的印象,不如说因为陈敬迟迟不来, 更让夏越觉得自己的判断没有错——一个曾经什么也没有的穷小子, 靠着他家的资源开始上位, 没结婚就把他儿子给标记了, 能是什么好东西?
此刻夏越和他眼里不是好东西的陈敬面对面坐在他们家客厅。
夏越手里还拿着本财经杂志, 真看假看不知道,但他确实一个眼神都没给陈敬。陈敬也不着急,暗自打量着夏越。他是第一次见夏越本人, 并没有那种长期混迹商场的油滑感,反而很严肃,即使在家中,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 长相也是硬朗一挂的。乔韫琛刚好是夏越和乔修远中和过后的模样, 恰到好处的漂亮和俊朗。
等夏越终于也坐不住,将杂志放到一边时,陈敬才开口喊了一句:“夏先生。”
陈敬没攀亲带故地叫什么“伯父”, 他先是把带来的酒奉上, 酒让边上的阿姨接过收起来了, 之后他开门见山说:“我是想来和您谈谈韫琛的事。”
其实“韫琛”这个叫法,陈敬拢总没叫过几次,他自己叫着都觉得别扭。他和别人提乔韫琛时叫“小乔”,自己叫乔韫琛则习惯说“小玉”。但他目前是没有胆量在岳父面前喊“小玉”这个大约是家人限定叫法的称呼,怕有在夏越面前卖弄亲密之嫌,惹得夏越反感。
夏越没太搭理陈敬,一副“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好说”的模样。
陈敬将之前叠好的病例拿出来,递给了夏越,并解释说:“我大概能知道夏先生在担心什么,我们现在还没结婚,只是谈恋爱,我却把他标记了,这不是什么负责任的行为……但我想请您看看这个。”
夏越心说你挺有自知之明。他不知道陈敬给他递的是什么,展开来一看,上面有一个手术记录。
夏越边看边拧起了眉。
陈敬又说:“在标记了韫琛之后,我做了手术,破坏了腺体对其他Omega信息素的感知功能,也失去了再标记别人的能力,当然别的Omega也不会对我的信息素有反应……所以您不用担心我以后可能会背叛他。”
秦姨之前给了乔韫琛钥匙,乔韫琛偷偷从房间里溜了出来,他知道陈敬要来,担心他爸和陈敬会闹得不愉快,一颗心悬着总是不安定,便躲在楼梯转角偷听,身形刚好让一根立柱挡着。
听到陈敬这么说的时候,乔韫琛的心情除了用震惊以外别无其他词能形容。
这种手术乔韫琛也听说过,但是几乎没有Alpha会去做,这跟结扎还不一样,结扎只是让Alpha失去生育能力,但其他享乐的功能还是在的。可如果做了这个手术,就意味着他只能和这个Omega在一起。
而且这个手术是不可逆的。
陈敬从来没有跟他提过这个手术的事……
乔韫琛咬住下唇。他们之前甚至分手了四年……如果他们真的错过了,没能再重新相遇的话,陈敬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别的Omega。
夏越的脸上显然也有一丝讶然。
只听陈敬又说:“我只想要他。”
楼上的乔韫琛听得眼眶又是一热。
陈敬一上来就直接放了大招,直接把夏越的防线炸开一个大窟窿。夏越盯着那病例表又看了一会儿,扪心自问,他自己都不会去做这种手术……Alpha们大多要面子,哪怕只认定一个人,也很难接受自己在这方面有缺。大约是挑不出别的好说的,夏越硬是鸡蛋里挑骨头:“你这手术五年前做的?那时候乔韫琛刚成年!你就把他标记了?你这……”
陈敬老老实实接受夏越批评:“对不起。”但情难自禁,如果再回到乔韫琛十八岁,陈敬还是会那么做的。软绵绵的小奶包扎到你怀里说喜欢你,谁顶得住啊。
陈敬把大招放完了,又开始捡些零零碎碎的说:“我知道他嘴馋,刚好我厨艺还行,他冬天手容易冷,刚好我的体温总是偏高,他蛮黏人的,我以前在孤儿院里就很有照顾人的经验,也喜欢被人需要的感觉……这些话说多了还挺不好意思的,但我就是觉得我和他还蛮互补,希望夏先生能给我一个机会。”
夏越的重点却不在陈敬的最后一句上,而是看他十分自然地提起了自己在孤儿院待过的事,不卑不亢,倒真的让夏越动摇了不少。
夏越皱着眉,似乎是在思考,陈敬见夏越没答他的话,又继续道:“可能他和我在一起,暂时还不能像他待在家里这样过得那么舒服,但我会和他一起努力,创造更好的条件和生活。”
陈敬说的是“我会和他一起努力”,而不是“我会努力养他”之类的话,他不认为乔韫琛是Omega就该被Alpha养着,这么说的话实在太不尊重对方。他觉得凭乔韫琛自己的能力就足以给自己创造很好的物质生活条件。
夏越手按在膝盖上,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膝盖。他以为他今天会见到一个混小子,以为会听到一些冠冕堂皇却没有实际意义的空话,以为他又要跟这些年轻人发火。
眼前的这个人,显然超出他的意料。
夏越还在组织着语言,陈敬又开口了:“这么说可能有点失礼……但如果夏先生不同意的话,我也还是会和他在一起的,您是他的父亲,我很感谢您将这么好的他带到这个世界上,不过他来到这个世界以后,他的人生路就应该由他自己来走了。我的意思是,只要他还喜欢我,我就不会放弃和他在一起,这是他的意愿,也是我的意愿。”
夏越睨了他一眼:“你倒是挺敢说的。”
陈敬说:“冒犯到了夏先生,实在抱歉。”
确实觉得有些被冒犯,但夏越也不得不承认陈敬说得还算有道理,只是他不可能这么对着一个后辈承认这些。甚至他的面子也让他无法立刻接纳这个实际上已经将他说服的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