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驾崩的一个月后,朝廷终于堪堪办好了典礼,太子登基,新帝萧望大赦天下,改封国号为新启。
新帝上朝第一日,小包子脸上还有些忐忑,小手一直搓着膝盖,看起来特别紧张,仿佛前面的都是洪水猛兽。
而此刻的仁寿宫里,年纪轻轻却已经升为太后的原皇后沈清涵捏着手帕,一脸担忧地说:“望儿年纪这么小,不会说话,也不太聪明,在朝堂上会不会被大臣们心里嫌弃啊?”
先帝刚驾崩的时候,沈清涵发愁自己和太子的未来。
如今成皇帝了,更发愁萧望该怎么做好这个皇帝。
面前的梁轻将先帝萧涉的后宫名册和出路一一看过,确认已经全部安置妥当、没有隐患后,才松了口气,说:“娘娘,朝臣不是洪水猛兽,更不敢非议陛下。”
“再说了。”梁轻笑了下道,“摄政王不是在吗。”
太子登基前不久,萧承衍干脆给自己封了个摄政王,真真切切地揽下了朝政大权。
太子年幼,萧承衍此举,也是为了震慑文武百官。
沈清涵点头,觉得确实是这样,想了想,她又低声道:“可是……本宫还是在想,望儿父皇血脉不纯,还是陵王更合适一些。”
梁轻一愣,哭笑不得说:“娘娘怎么也信了?”
沈清涵将手心放在膝盖上,有些疑惑。
“先皇在位时,废太后并未与安定侯私通,在先帝出生之前,两人甚至未曾在后宫见过面。”梁轻解释道。
人往往会相信谎言,尤其是在这个谎言符合自己预期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源自先帝自己心中猜忌疑虑。梁轻只是递出了一把刀。而恰好那一日,安定侯为了满足自己羞辱太后的恼怒,恰好犯下了最致命的错。
沈清涵神色发怔,最终叹了口气,“是本宫多想了。”
先帝快不行了的时候,她给梁轻写信,问该如何。梁轻回信说皇后只要一切照常便可,礼部和内阁会安排好一切礼仪章程。
沈清涵当时惊疑不定,没看懂他的意思。她私下里连让太子接受废黜的诏书和对新帝的劝勉之言都准备好了,还教育萧望,做人要荣辱不惊,明德独立。
却没想到……
不过,终究是她当时没有相信萧承衍真的不要皇位罢了。
“时候不早了。”梁轻将手中的书册放下,起身将一旁的轮椅推了过来。
皇后看着他,“国公爷,你的腿,不是好了吗?”
那日梁轻和萧承衍从大殿前离开的场景被不少人看见了,梁轻也没有瞒着。
“不能久站。”梁轻套上披风,笑了下说,“回去的路太长,还是坐着舒服。”
他的笑还是很温柔,明明过去了三年,面容和眉眼还和那日秋夜里的薄雾树枝下一样,清朗澄澈如明月。
皇后便唤了自己身边得力的太监送他:“今日有雨,国公爷走慢些。”
梁轻朝她挥了挥手。
皇帝年幼,以后,应该还会再见很多面。
梁轻冒着雨回到府上,陆以已经侯在主院里一盏茶的时间了。
看着梁轻将沾湿了的披风脱下,陆以在一旁说:“下雨天还出门,你的腿我才治好了多久?一年都没到!外边这么湿冷,冻坏了回头又要告诉我说腿疼!”
梁轻看了他一眼,忽然觉得,昔日的傲娇神医,就过了一年的时间,就变成了如今的唠叨神医。
陆以口上喋喋不休:“而且更主要的是,萧承衍跟我说你腿疼的时候,凶的跟我欠了他一千万两银子似的!”
梁轻:“……”
近来,萧承衍因为过于强势和手腕狠辣,在外头的形象已经不是昔日那个落魄的遭到摧残的豫王世子,而是一个听了让人闻风丧胆的大魔王。
梁轻无奈地将他从外边买来的一个锦盒递给他,陆以打开一看,是一些格外精致的首饰,市面上女子用的多小家子气,而这些都是高大贵气的款式。
陆以因为不是官宦人家,所以去买的时候,都买不到这些贵重到有门槛的。
梁轻道:“问了皇……如今的太后,才知道宫里头的妃嫔会让太监出宫、去这些铺子里买首饰,都是新的,顺便买来送你。”
陆以喜欢穿女装,配套的簪子等等也都需要,他面上露出了高兴的神色,又往桌上看了眼,“那你这个锦盒是什么?”
他伸手要拿,梁轻按住了,不给看。陆以便更好奇了,便留下来陪梁轻一起吃午膳,梁轻见他不肯罢休,便只好给他看了锦盒。
是他要送萧承衍的金玉带,用来围在腰间,款式好看贵气,梁轻便买了下来。
陆以看到后,对这个没什么兴趣,哦了一声。
临安贵族们不兴盛这个,但梁轻只是想起现世里,在一起的恋人总要送彼此东西,萧承衍平日处理公务多,花哨的首饰根本用不上,玉佩一类的又显得没花心思。
他那个世界里,送腰带只有有着非常亲密关系的人才有资格,梁轻想起这个意义,就买下了。
这段时间,他和萧承衍一直在替先帝料理留下来的一堆烂摊子,折腾的心力憔悴,因此梁轻吃完饭后,趁着没事,便去午睡休息了。
他睡得沉,屋内的安息香漂浮着。直到外头的夕阳西斜,梁轻才醒了过来,他眼睫颤动,忽然感觉到了不对劲,一抬头,果然看见萧承衍坐在床前看着他。
“回来多久了。”梁轻借着他的力起身,“怎么不说,差点吓了我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