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萧承衍在陵王府的时间不多,府内的守卫交由陶管家和归一负责。等尘埃落定,无人再生风波的时候,梁轻便找归一,问他将来的打算。
归一是被原主招来做探子的,从小当探子培养长大,一生都没有资格拥有一般人的感情,所以在听完梁轻的话后当即愣住了。
他从未考虑过将来,作为探子,他的命都是梁轻的。
梁轻说:“你一身本事,又极善隐匿逃跑,如果从军,必有大作为。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帮忙。”
归一终于认识到一点,梁轻并不需要自己在他身边了。
他低头叩了个头,梁轻知道他没有想好,便让他先在府上住着,有想法了再来找他。
除了归一,长大了的绣绣和陆以也在陵王府上有个独立的小院子。陆以在临安也陆陆续续住了三年,一直在给梁轻治腿。
从最开始的时候能站起来,梁轻已经能够缓步独自走动了。
但梁轻的腿被打断过一次,筋骨受过的部分损伤不可逆,要跑步或者恢复到习武那种运动程度,是不可能了。
对于能够自由行走的结果,梁轻已经很满意了。
经过三年的相处,陆以跟梁轻结为朋友,他意外地发现这个传说中阴险而狡诈的镇国公出奇地好相处,甚至待人毫无尊卑贵贱之别,反而和气地好似人人平等似的。
陆以觉得,怪不得归一这种榆木脑袋的,都愿意待在对方身边。
陆以跟归一自那日在温泉池里就结下了梁子,两人一直不太对付,梁轻也尽量不将两人单独安排在一起。
然而梁轻并不知道,自那日被归一戳穿男扮女装后,陆以拿着药箱去对方房间里,以医师的身份压着对方敷了整整十日的药草、喝了三个月的极苦煎药。
归一喝的险些丢了味觉。
只不过这种情况不会发生,陆以作为神医,下手有分寸,给归一的药都是控制了剂量的。所以等归一发觉出陆以在捉弄自己的时候,已经过了很久了。
因为归一的行踪实在是太隐蔽,梁轻也不知道对方每日做了什么。直到这一日,梁轻上门找陆以出去逛街的时候,听见了屋子里一声物体掉落的动静。
梁轻当即就推门进去了,就见陆以将一个男子扑在地上,仔细一看,那人穿着一身朴素的劲装,原本没什么感情的眉头皱了起来,显然摔的不轻。
梁轻呆住。下面的人竟然是归一。
归一闷声道:“没摔吧?”
陆以气鼓鼓爬了起来,道:“你急着跑过来干什么!我绊一下又不会摔倒!”
梁轻的神色变得微妙起来。
他觉得,自己似乎不用担心归一将来会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就这样,梁轻放了归一自由,还给了对方一个宅子的地契。
将来过日子,不能没有房子。
如果以后要随陆以走江湖救治百姓,得了空也可以回临安住一住。
小皇帝满十二岁后,基本上摸索出了该怎么做一位合格的皇帝了。劳心劳力这么多年的梁轻和萧承衍终于松了口气。
梁轻受到归一的邀请,决定趁着春和日丽,去江山各处走走。
萧承衍终于获得两人独处的机会,非常同意,着手准备东西。
因为梁轻身体不好,加上腿伤,准备了不少祛湿除寒的药草,保暖衣服,和一些防身用的暗器。
然而还没出发,梁轻突然病倒了。
或许是前段时间操心的太多,一缓过来,他这‘娇贵’的身体就先没撑住,要休息了。
不同于滴水观音毒发、或是受重伤时的剧痛和瞬间昏死,身体因为操劳过度而透支后,就开始抗议和陷入低谷,这种胸口闷痛、四肢无力的感觉更加漫长和无休止,让梁轻连续几日低烧不退,卧床不起。
陵王府一时间又安静了下来,连带朝臣们都不敢大声说话。因为没有镇国公的早朝实在是太可怕了,摄政王摆着一张冷脸,仿佛下一刻就会说,事都办不好,拖出去斩了。
南越朝政诡异地陷入了最为和谐的时段,众人战战兢兢地做事,就好似生怕哪一刻触了摄政王的霉头,直到陆以从江湖赶过来,情况才好了点。
自从梁轻生病,萧承衍每日三餐,都会回来亲自给梁轻喂药和贴身伺候,从不假手于人。
梁轻身上之前好不容易养回来的肉似乎全掉了,背脊瘦削,单薄的白色里衣下的蝴蝶骨若隐若现,如墨般的长发垂在身后,他靠在萧承衍身上不动弹,倦怠的眉眼微垂,像墨般在苍白的面容上晕开。
病中的梁轻,比睡梦时多了几分清冷,比在公众场合里却多了几分柔软和好欺负。
萧承衍越看越觉得心动的要命,他忍下念头,低声朝怀里的人轻哄:“轻轻,再喝一口。”
“太苦。”梁轻不想多说话,扭头埋进他颈间。
他因为低烧,身体温度偏高,气息也很烫,萧承衍放下碗,握着对方垂在身侧的细白手腕,将人扶正了,说:“乖,不喝就凉了。”
以前那几年,梁轻和萧承衍扛起南越江山的巨担,总以为自己已经够成熟了,是个合格的位高权重、淡然从容、处事不惊的镇国公了,丝毫想不到,此刻的自己不但矫情,还格外黏糊。
梁轻侧眸看了看那黑乎乎的药,扭头又将头埋进萧承衍肩膀上,“喝完吃点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