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罗拉处理好了所有和学业有关的事情, 才发现杰森居然还在跟她闹别扭。

她最初还没有发现杰森在跟她生闷气, 因为杰森的表现一切如常。早上起床以后他们划拳决定谁做早餐，吃完早餐后不做早餐的人洗碗；在没有其他安排的情况下，他们一整天都会粘在一起。

尤其是现在已经放假了，罗拉基本就没怎么离开过杰森——杰森也没怎么离开过她, 他们就像一根树上的两根分叉一样紧紧挨着彼此, 但也不至于距离太近以至于失去了阳光。

所以罗拉确实花了点时间才意识到杰森在跟她生气。

具体的表现有哪些呢？其实很难说, 因为杰森几乎没什么表现。她瞄准他跳过去的时候他依然会张开怀抱接住她，她揽着他的脖子亲亲的时候他也会温柔地吻她, 有时候她会突发奇想地变得粗暴很多, 杰森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反正罗拉总是能把力道控制得很好, 她并不是真的想要弄伤他。

究竟是哪里不对, 罗拉也说不太上来。他还是老样子，脾气虽然暴躁但对她从不发火，总是表现得温和又顺从。

也许就是因为他总是那么温和顺从，但他其实并不是一个性格温和顺从的男孩子，所以她才感觉到不对吧。

这种细微的不对劲让罗拉留了心。

她越来越关注杰森的情况，从他眉毛和鼻尖上透露出的情绪，他的嘴角和眼神泄露出的心情，他动来动去的手指和停不住的身体。

罗拉终于能确定杰森确实是在生闷气了。

哇这个男孩子，她想，气劲儿也实在是太大了吧？

但罗拉虽然是这么想着，却一点也不觉得杰森烦人或者不可理喻，可能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看着他的心情就是这样的, 他做什么事情都显得特别可爱，就算是闹脾气，也闹得像撒娇一样讨人喜欢。

罗拉没怎么想好要怎么和杰森谈这件事。

他们真正在一起的时间也不久，就几个月的样子，但在这期间他们没有吵过一次架，没有红过一次脸，甚至连一点点小事上的分歧都没出现过。

——在暗地里，罗拉偷偷享受着杰森发小脾气这件事所带给她的快乐。

而杰森也没花多久就意识到了罗拉的这份快乐。

罗拉看着他的时候总是在发笑。

她看他的时候一直发笑，但她最近几天笑得很不同寻常，她的笑意里不再像过去一样全情投入，而是微微收敛着，带一点神秘的味道，却又在神秘的同时，无时无刻不在暴露她坦然的恶劣。

“你怎么了？”他觉得不对了就会直接问罗拉，“最近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没有，杰。”罗拉说，“没有我知道但你不知道的事情。”

多来上这么几次对话之后，杰森忽然就在罗拉的注视中醍醐灌顶。

非要说的话，这种奇异的有所领悟毫无语言，完全是靠着眼神的对话和肢体的触碰完成的。

他们确实都很关注对方。他们熟知对方每一个动作背后所藏的深意，每一个表情下的隐含台词，人们通常要花上好几年甚至更长时间才能养成这样的默契，因为已经将自己渗透进对方的生活细节，因此能和对方心有灵犀。

但在杰森和罗拉之间，这一过程被加速了。

罗拉热爱和杰森相处，而杰森很难说是不是热爱关注罗拉。

只是这么做能让他觉得平静和习惯，人们又总是很难改变让自己平静和习惯的小动作。

他们相互凝视和关注彼此的时间几乎和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一样漫长。

某天罗拉照常和杰森玩着翻来滚去的小游戏，杰森面朝下趴在床上，惬意地打开了手臂，罗拉趴在杰森的背上，无聊地吹着他脖子后面的碎发。

杰森的脸闷在被子里，他瓮声瓮气地问罗拉：“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不高兴？”

“我不知道你不高兴了呀。”罗拉假惺惺地说。

“哼。你这女孩儿。”杰森说，“哼！”

“好嘛。”罗拉假惺惺地问。“你为什么不高兴了呀？”

“问晚了。你的男孩子更生气了。”

“哎呀，”罗拉就往更上面爬了一点，把自己的脸放到杰森的后脑勺上，“我的男孩子为什么更生气了？”

杰森说不出话来，他郁闷极了，但是生气的程度反而越来越浅。他在心中暗叫不好，觉得再这样下去，都不要罗拉做什么反应，他就不气了。

他说：“因为你最开始没发现你的男孩子生气了。”

“哇！”罗拉说，“你直说嘛！”

“我直说你会更开心的！”杰森把头一扭，大声指责，“你说！你是不是在一边看我生气觉得特别好玩！”

是的，看你生气特别好玩。

但罗拉肯定不会傻到这么说。她说：“哎呀，我喜欢你，就连带着也喜欢你生气的样子嘛。”

杰森极力忍着不泄露自己的笑意：“……你别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原谅你。”

“那你要怎么才原谅我。”

“你怎么样我都不原谅你。”

“噫。”罗拉就说，她美滋滋的，“你是个幼稚鬼。”

“我不是。”

“你就是！你就是！”罗拉嘻嘻直笑。

她刷地把被他们两人压在身下的被子抽了出来，然后猛地朝上一扬，被子轻飘飘地落了下来，覆盖在他们的身上。

罗拉翻了个身，从杰森的背上翻到了床上，然后伸出手戳杰森的肩膀。

杰森没理她。

罗拉继续戳杰森的肩膀。

杰森抖了一下肩，往远离罗拉的方向挪了挪，罗拉冷不丁地顺着他的动作用力一推，把杰森推下了床。

杰森：“！！！”

他在床下趴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气呼呼地从地板上站起来，见罗拉躺在被子下面，只露出一张笑脸看着他，就翻了个白眼，一掌掀开了被子。

……泛着淡粉色的雪白身体完完整整地映入了他的眼睛。

……他愣住了。

“杰？”罗拉懒洋洋地喊。

她舒展了一下身体，并不介意红色的长发从她的胸前滑落。

她的头发已经很长了，尾端缠绕在她的腿根，卧室朝阳，窗户又开得很大，她的红发在阳光下比红霞还要美，泛着红铜丝一般的光。

那头长发杰森已经抚摸过很多次了，他几乎熟悉罗拉每一根发丝缠绕在他手指上的触感，他知道罗拉的长发是很柔软的，抚摸起来的时候很难觉察到那头红发坚硬到能抗下子弹。

但她的身体更柔软。

她躺在床上，像是融化的冰淇淋，像是凝固的牛奶，像是舌尖半化不化的糖果……她品尝起来也是甜的吗？

“杰。”罗拉又喊了一声，“你干嘛呢？”她听起来真是娇柔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