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到了永和宫,许久不见儿子的德妃又是哭又是笑,最后却只用手指戳着胤祚的额头叹气:“你啊,你啊!”
她想告诉儿子,以后别再傻乎乎的将那个人真当了父亲来看,却又知道,若儿子当真失了这份赤子之心,康熙也就不会这么稀罕他了。
罢了,他就这样也挺好的,以后就指望老四多照应他一下了,看看一边嬉皮笑脸的小儿子,摇头,这个小子,能不拖累老六就不错了。
胤祚看德妃气色还好,也松了口气,劝道:“额娘,四嫂她不懂事,您别和她一般见识,日后少招她进宫,眼不见心不烦就是了!”
德妃道:“你放心,她既然不把我当婆婆,日后便是不相干的人,我和她也生不着气。我是气老四,明明知道我不喜欢佟佳氏那一家子,偏还要娶佟家的女儿,娶便娶了吧,还找这么个货色!这种女人,就是在寻常人家,也就个……”
顾着胤禛的面子,她到底没把“供爷们消遣的玩意儿”几个字说出口,道:“偏偏还做了皇子福晋!有这样的福晋在,老四以后还怎么在兄弟们面前抬起头来做人!”
胤祚笑道:“男人能不能抬起头来做人,根子从来都不在女人身上。额娘你就宽宽心,既然四哥选了她,必然还是有可取之处的,只要他们关起门来过得开心就行,其他的,管他呢!”
德妃冷哼道:“你看她防老四那样子,像是过得开心的吗?若不是……我都怀疑那孩子是不是老四的!”
“额娘,可别乱说,”胤祚忙道:“传出去要出人命的。”
德妃点点他的额头,道:“额娘也是女人,不比你明白?也就这会儿没外人,抱怨几句罢了。”
因着胤祚的事儿,德妃一直悬着心,昨儿又被佟佳氏气的半宿没睡,这会儿见了胤祚,又聊了好一阵,兴奋过后困劲儿倒上来了。胤祚见状,忙劝她去休息,德妃只不肯,胤祚道:“今儿一进来就到额娘这来了,还不曾见过皇阿玛呢!”
德妃无法,只得令他见了康熙一定要过来用晚膳,这才去卧室休息。
出了永和宫,胤祯觍着脸道:“六哥,弟弟也好久没见过皇阿玛了……”
胤祚看了他一眼,道:“我记得皇阿玛不管有多忙,每天必然要抽空去上书房检查两次功课,你最多半日没见过皇阿玛吧?”
胤祯嘟囔道:“那怎么一样?那么多兄弟,我在里面,不是最大的,也不是最小的,学问也不是最好,皇阿玛根本就不会多看我一眼。”
虽然知道胤祯夸大的成分居多,看是看他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胤祚又忍不住心软,想着他连见自己的阿玛还要拉着他当幌子,比起来,自己是不是太不知足了些呢?
带着胤祯走了一截路,花丛里猛地窜出一个人影来,胤祯想也不想的一脚踹上去:“什么地方呢就到处乱窜,惊着六……惊着爷你担的起吗?”
胤祚一把将他拽了回来,斥道:“哪儿学的毛病动不动就动手打人?”
虽然胤祯那一脚没踹实,那冲出来的宫女还是哎哟一声摔在地上,见胤祚带着胤祯和几个奴才绕开她就要过去,忙膝行几步拦住,道:“六阿哥,求六阿哥救命,六阿哥救救我们主子……”
主子?
胤祚和胤祯对望一眼,这宫里的主子都是康熙的嫔妃,找阿哥救命,没搞错吧?
胤祯年纪小,顾忌少一些,没好气问道:“你家主子是谁?”
“是……”宫女迟疑了一下,怯生生道:“奴婢的主子,是四福晋。”
“四嫂?”胤祚看向胤祯,佟佳氏怎么会在这里?
胤祯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解释道:“昨儿太医把脉,说她胎像不稳,可一说回府,她就吓得失魂落魄似得。没法子,皇阿玛就先让她在宫里养几日。说是让额娘照应着,额娘才懒得管她,划了个院子给她,又安排了小厨房,侍候的都是从四哥府里临时招来的她的娘家人——也就是看她怀着孩子,等生出来……哼!”
又斥道:“你们主子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留她在宫里养胎就已经破了规矩了,不乖乖留在自个儿院子里,到处乱晃什么?”
“浑说什么呢?她一日是四福晋,一日就是咱们的四嫂,便是训斥,也轮不到咱们两个。”胤祚说了胤祯一句,问那丫头:“四嫂怎么了?”
丫头怯怯的回头,胤祚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便见佟佳氏扶着丫头,泪盈盈的站在树荫底下,见胤祚回头看她,一俯身就想跪下来。
胤祚皱眉道:“四嫂你到底是来求人的,还是来害人的?你若真跪下去,我立刻转身就走,这辈子再不敢照四嫂的面儿。”
堂堂皇子福晋,动不动就给人下跪,跪的还是自己的小叔子,像话吗?
见佟佳氏楞在当场,胤祚道:“四嫂有什么话,就说吧!”
佟佳氏咬了咬唇,道:“妾身想单独和六阿哥聊聊。”
胤祚微一沉吟,道:“若四嫂不想让下人们听了乱嚼舌头,那就我和胤祯两个人,若连胤祯都听不得,那便算了。”
他和佟佳氏之间,没有那么私密的话可说。
见佟佳氏不太情愿的点头,胤祚道:“请四嫂先去前面假山旁的凉亭坐坐,我和胤祯稍后就到。”
说是稍后就到,但佟佳氏在亭子坐了好一阵,胤祚两个才过去,胤祚原想着,这位四嫂到底是胤禛亲自挑的,胤禛应该多少还是有点喜欢她的,只是不知道为何她对胤禛的误会如此之深,若能趁机开解一二却也不错,不想佟佳氏第一句话就差点让他给跪了:“六阿哥,求求你,让我把他生出来吧,孩子是无辜的……”
胤祚被噎的半日说不出话来,胤祯却没他那么好的脾气,骂道:“你会不会说话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肚子里怀的,是我六哥的种呢!”
胤祯说话比佟佳氏还要让人无语,胤祚扶额,连骂他的力气都没有了,无奈道:“四嫂,你到底想说什么呢?我们还要去见皇阿玛,实在没功夫和你在这儿打哑谜。”
佟佳氏显然也被胤祯的话吓着了,不敢再拖沓下去,咬了咬唇,道:“六阿哥,你和堂姑姑之间的恩怨,妾身已经知道了。姑姑她对不起你,你要是想将当年的事迁怒到妾身身上,妾身也无话可说,可是妾身肚子里的孩子,却是四爷唯一的血脉,求你放过他,等他生下来,要杀要剐,都随你……”
胤祚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敢情这事儿,根子在他身上呢!
“四嫂就因为这个,觉得额娘和四哥不会允许你肚子里的孩子出生?”
所以才防他们两个防的那么紧,若不是德妃误打误撞的赐了她一杯孕妇不宜的雄黄酒,只怕这会儿还没人知道呢!
她就不怕这样凭空蹦出个孩儿来,皇家不认吗?明明是堂堂正正的嫡长子,被她弄成了来历不明,她就不怕这孩子以后恨她一辈子?
真不知该说她天真,还是说她愚蠢。
佟佳氏低泣道:“难道不是吗?额娘当年害的六阿哥你差点没命,还染上心疾,并且害的你和太子反目,就连你这次被贬,也是因为和太子的恩怨……额娘怎么可能会允许,有佟佳氏血脉的孙子出生……”
“屁!”胤祯骂道:“爷身上还有佟佳氏的血脉呢,额娘怎么没把我一把掐死?”
“啊?”佟佳氏吃惊的瞪大了眼,还有这么一说?
胤祚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道:“四嫂,第一,我和皇贵妃之间的事,和你没关系。皇贵妃是害过我,可是佟佳氏是皇阿玛的母族,我身也有佟佳氏一族的血脉。我不会因为皇贵妃一人之事,迁怒于整个佟佳氏一族,更何况是你?”
佟佳氏茫然的眨了眨眼,好像有点道理的样子啊……
“第二,你肚子里的孩子,是四哥唯一的骨血,也是额娘唯一的孙子,我们嫡亲的侄儿侄女,我们怎么可能因为别的什么人,迁怒到他的身上?退一万步说,是你和皇贵妃的关系近,还是我们和小侄儿的关系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