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祚哦了一声:“那等皇阿玛您见过了,儿子再去好了!”
康熙不置可否,梁九功将头埋得更低了——老奴什么都没听到。
那边父子两个却又聊上了,道:“听海拉逊说,你这会儿又迷上听戏了?”
一说听戏,胤祚来了劲儿,道:“最近京里来了个南戏班子,与京里现有的戏班子都不同,扮相没那么夸张,都朝俊里打扮,唱腔更是清丽婉转,缠绵悱恻,端的是动人——听着这个,儿子连梦里都要香甜几分!”
敢情还是来睡觉来了!
“好,正好出来没事,朕一会也陪你去听一出。”
胤祚笑道:“皇阿玛放心,铁定不会让您失望!啊对了,皇阿玛可有什么爱听的段子,儿子让他们提前备着,现如今儿子说话可好使了!”
梁九功又白了他一眼:九门提督都斩了,小爷您说话能不好使吗?
康熙道:“就听你平日听的便可。”
胤祚笑道:“那就不用特别准备了,只要我去,他们一准唱我爱听的。”
梁九功连白眼都没力气翻了:小爷您在外面这么嚣张跋扈、风光无限的,告诉给万岁爷真的好吗?
“等听完了戏就随朕回园子,这几天就先别出门了。”
胤祚不满道:“为什么啊?”
康熙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你说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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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康熙所料,果然第二天一早,他就收到无数弹劾胤祚的折子。
平日里怎么胡闹都好,谁让您老人家来头大呢,这大清朝的人说难听了,都是您家的奴才,爱咋地咋地吧!可那是外国使臣啊,关系到国家形象,被您在大街上一顿暴打,还扬言要打断人家两条腿,这也闹的太不像话了吧!
康熙目光向下一扫,底下的大臣大致分成了两拨,一拨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根本不存在,一拨义愤填膺的恳请惩戒胤祚。
至于有资格上朝的几个儿子,老四老八,一个万年寒冰,一个万年暖阳,等闲别想在他们脸上看什么出别的表情。老大幸灾乐祸的看热闹,老五想替胤祚说话又插不上嘴,太子摇头叹息,一脸无能为力之色。
“胤礽。”康熙点名道:“你说说,此事该如何处理才好?”
胤礽犹豫了一下,道:“依儿子之见,六弟也就是小孩子心性,未必有什么恶意,不如皇阿玛拘着他抄几日书,待那高丽使臣走了,再放他出来就没事了。”
底下众臣纷纷摇头,果然皇上对六阿哥太过宠溺,看把个太子为难的,一句重话没有,只要让那位爷别再继续揍人家就心满意足了。
小孩子心性?都十八岁了还小孩子心性呢?换了别的阿哥,十八岁儿子都生了好几个了!
康熙又问:“胤禛,依你之见呢?”
胤禛上前一步,依旧是面无表情道:“依儿臣之见,既然那崔永浩与人有了纠纷,自然该去顺天府报案,如何决断,自然有顺天府尹做主。区区小事,实在不值得拿到朝堂之上来说。”
一年近七旬的老臣夏永年上前,沙哑着嗓子道:“四阿哥不会是在说笑吧,顺天府尹有几个胆子呢,敢处置六阿哥?”
夏永年自顺治时期就在朝为官,康熙登基、除鳌拜、平三藩都是立了功的,并不担心康熙会因为他和皇子呛声就责罚他。
胤禛讶然道:“咦?怎么这事儿还和六弟有关吗?”
夏永年气的直喘气,这都说了老半天了,你是真没听见呢,还是假没听见?
只听胤禛继续道:“如果真和六弟有关,那自然就不是顺天府能处理的了。不过,夏大人亲眼看见六弟打人了?或者亲耳听见他吩咐人打人了?”
夏永年道:“老臣虽然没有亲眼看见,但自然有人看见了!”
胤禛淡淡道:“原来是人云亦云。夏大人如此急公好义,还真是令人佩服!不过本王还是要说一句,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夏大人身为国家重臣,这种听风就是雨的事儿,还是少做。”
“你……”
胤禛淡淡道:“夏大人你同崔永浩相熟吧?不妨转告他一声,按我大清律令呢,他若是果真被人打了,不妨去顺天府报个案。虽然他是外臣,但是高丽是我大清属国,他也勉强算我大清臣民,顺天府不会置之不理的。若是顺天府查明,此事的确和六弟有关,夏大人你再在这朝堂之上嚷嚷也不迟。”
夏永年怒道:“四阿哥好口才!老臣却要问一问四阿哥,四阿哥您这样一味徇私,难道就不管国家大义,不顾两国邦交了吗?”
“两国邦交,不代表要崇洋媚外。”胤禛冷冷道:“胤禛再不顾大局,也没到大人您这样,事情还没弄清楚,便想将罪名扣在自家百姓身上的地步!这件事是老六做的倒也罢了,如若不是,大人您为了所谓的邦交,是不是要不管青红皂白,先将我朝子民拿下再说!我倒要问问你,你做的到底是哪朝的官!”
老臣气的浑身颤抖:“你……你……”
胤禛冷喝道:“我看你是老糊涂了,连话都说不清楚,还做个什么官儿!”
身在圆明园那百年,胤禛最恨的事莫过于此,幸好他此刻还不是皇帝,若他是皇帝,这些人,只怕一个都休想全须全尾的出去。
胤禩抬头,诧异的看了胤禛一眼,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位四哥锋芒毕露的模样,其威势,竟似不下于康熙。
“罢了!”康熙挥挥手:“此事容后再议。”
被胤禛这么一顶,也没人敢继续出头,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所谓“容后再议”,哪还会有什么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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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创开海道,运米拯救东国,以生海筮之民,饥者以饱,流者以还。目前二麦熟稔可以接济,八路生灵全活无算……”
两日后,康熙在畅春园见了高丽使臣崔永浩,听着对方感激涕零的念着国主李焞的亲笔奏书,心里却半点触动也无,自然也不会写什么《海运赈济朝鲜记》留给后世了。
略略赏了几件东西,不咸不淡的几句话就将他打发出门。
崔永浩愤愤出门,他家国主亲手所写的奏书,态度谦卑又诚恳,他念着念着都快要被感动的哭了,可这大清上下居然都无动于衷,实在是太目中无人了!亏我举国上下,都还感念他的大恩,真是太不值了!
正想着回去怎么好好向国主上一上这大清朝的眼药,忽然就觉得周围气氛似乎有些不对了。
一抬头,只见上次遇见的那个小魔星微笑着站在面前,懒洋洋道:“你不会忘了爷说的话了吧?说了是两条腿,就是两条腿。”
一挥手,道:“动作快些,爷还忙着回去睡午觉呢!”
惊天动地的惨叫几乎立刻发了出来,胤祚一听声音不对,怒道:“说了打断两条腿的,谁让你们动他第三条腿了?”
冯海憨厚的笑:“失误……失误……呵呵……”
又一脚踹了上去。
崔永浩疼的死去活来,只恨不得没生出来过,却不知这还只是个开始。
再次去各个府邸哭诉,却都吃了闭门羹,得到的最多的答案,就是让他们去顺天府报案……
开玩笑,傻子都知道去报案会有什么结果。
一个月之后,伤势未愈的崔永浩历经千辛万苦回到国都,还没喝上一口热茶,便被国主将他整个家族的人抓起来,同无数珍贵的礼物一起,送回京城。
在京城监牢里住了三天,什么人都没见到,崔永浩一族就那么又被押解到了苦寒之地为奴。
直到重病将死之时,听到关于六阿哥的传说,得知他精通周边所有国家语言,崔永浩才终于恍然大悟:原来这半世的凄苦,竟然只是因为自己心中那莫名的、不知来至于何处的骄傲作祟,让他一时口快,多说了一句话。
看着被自己连累的一世为奴的后人,崔永浩一口鲜血喷出来,死不瞑目。
这些都是后话。
此刻的胤祚,正满心不情愿的被康熙打包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