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祚缓了语气,道:“你若说,四哥算计了你,这个我承认,四哥也承认,可是你说四哥陷害你,却是言过其实!”
“其一,你的确染上了毒瘾,四哥一没有凭空捏造,二不是他派人引诱的你,所以,万万算不上一个‘陷’字。”胤祚道:“其二,你今年多大?十六岁。你十六岁,从来没有办过差,不知道世事险恶,又正是事事新奇的年纪,在天下人都还不知道福寿1膏之害的时候,有底下的人献出前朝皇家贡品给你试试,然后你试了——这算你的错吗?换了我们在座的任何一个人,谁不会是同一个选择?”
胤誐听得差点掉下眼泪来,这段日子,他一直觉得自己丢尽了脸,最爱玩爱闹的他,躲在家里都不敢见人。最让他难受的是,他因为这个吃尽了苦头,受尽了异样的眼神,可是偏偏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做错了!如今听了胤祚的话,他的心情岂止是熨帖两个字可以形容的?
这不是爷的错,换了你们谁去,都不会比爷好!
“染上毒瘾,全然不是你的错,这个道理,我懂,四哥懂,八弟懂,皇阿玛更懂!所以八弟尽心尽力的照看你,被你伤了也毫无怨言,所以看见你的那般模样,皇阿玛心中唯有心疼愤怒,没有半分厌弃。”胤祚道:“我远在广州之时,皇阿玛在信中,屡屡提及你戒毒之事,心疼欣慰之情溢于言表,何曾有过半句苛责?”
胤誐的眼泪真的掉下来了,哽咽道:“皇阿玛……六哥……”
胤祚叹了口气,道:“既然这不是你的错,四哥将此事泄露给皇阿玛知道,又如何能算是‘害’?最多不过是让你失了几分面子才对。”
胤誐抹着眼泪:好像是有点道理,可是,可是……怎么总觉得不对劲呢?
胤祚又道:“退一万步讲,若没有四哥的设计,皇阿玛并非是因为看见你的模样,才去禁毒,而是在禁毒之后的某一天,从被人口中知道,你如何染上毒瘾,如何丑态百露……你说皇阿玛会如何着想?”
会怎么想?厌恶?失望?
总之不会是心疼就是了……
胤誐眼里差点要转圈圈了:难得这厮真的是为了我好?难道是我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正晕着呢,胤祚起身,拍拍他的肩膀,道:“但是,十弟,不管四哥他是如何想法,但是他算计你的事,是千真万确的,这一次,哥哥绝对是站在你这边的!”
胤誐感动道:“六哥……”
胤禩在一旁差点笑场,被胤祚瞪了一眼,才干咳一声,恢复如常,胤祚道:“十弟,咱们都是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有什么误会,立时就说开了,有什么恩怨,当场就解决掉,完了还是好兄弟!亲兄弟之间,总不能憋在心里,来个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吧?”
“现在,四哥就站在这儿,你心里不痛快,想打就打,要骂就骂,他要是敢反抗,你六哥和八哥帮你按着他——今儿,咱们不分长幼,就论对错,他错了,就该揍!”胤祚道:“十弟你尽管上,就算到了皇阿玛那儿,也只管朝我身上推,反正我和四哥打架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胤誐愣了愣,犹豫半天,才道:“真的打啊?”
胤祚点头鼓励:“当然是真的!打吧!”
“我真打了啊?”
“打吧打吧!”
“……”
胤誐举着拳头,对着胤禛那张冷脸比划了又比划,还是不敢下手,最后从桌上提了一坛酒,道:“四哥,你是我哥,要打你我也下不去手——你要真有诚意,就把这坛酒干了,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胤禛毫不犹豫接过酒坛,看了胤祚一眼,又转向胤誐,道:“上次的事,的确是哥哥做的不对,这坛酒,我喝的心甘情愿!”
举起酒坛,大口大口灌了起来。
胤誐咧嘴一笑,道:“四哥爽快,我陪你喝!”
也抓了个酒坛,和胤禛碰了下,开始灌酒。
胤祚看着他们洒在衣襟上的酒渍,先松了口气,又叹气:这种喝法,也太浪费了。幸好这会儿是夏天,要换了冬天,真要冻死人了。
那头胤禩笑道:“今儿看来是真要不醉不归了,弟弟让他们再上一桌酒菜来!”
胤祚点头道:“有劳八弟了!”
结果酒菜还没上齐,那两个就已经先把自己灌醉了,胤祚和胤禩相视苦笑,总不能将他们扔在这里不管吧?吩咐下人上楼将他们扶下去,两人一人分配一只送醉猫回家。
将人安置在马车上,胤祚又叮嘱道:“八弟,我听说毒品之乐,**蚀骨,远胜美人美酒,所以即使是戒了毒的人,十有八1九都会复吸,你日后要多上点心。”
胤禩点头:“弟弟醒的,六哥放心。”
胤祚这才上车离开。
胤禩目送马车走远,才上车,胤誐醉醺醺的躺在一边,手舞足蹈,口中含混道:“四哥好样的,咱们再喝一杯……”
胤禩帮他盖上薄毯,摇头失笑:有时候人单纯一点,也是好事。
因怕他一会吐了,起身将铜盆放在附近备用,才刚要坐下,就听到胤誐大喝一声:“干!”
噗通一声,四脚着地,摔了下来。
铜盆被他的脚砸到,跳起来又落下去,发出哐当哐当的巨响。
胤禩摇头叹气。
……
相比起来,胤祚这边要安静的多,胤禛喝醉酒了并不乱动,老老实实躺在车上睡觉。
胤祚在他头上垫了个软枕,看着胤禛因为睡着而显得柔和了许多的侧脸,想着自己从小到大,不知被胤禛照顾了多少回,但照顾回去,却还是第一次,又觉得自己对他,实在太刻薄了些,心里感觉有些疼痛。
“胤祚……”
“四哥你醒了?”胤祚听到动静,忙道:“要喝水吗?”
那边却又没了声音,胤禛有些不安的晃着头,额头上有冷汗渗出来。
胤祚拿了棉帕子去擦,不想帕子刚触到胤禛的额头,手腕就被他牢牢撰住,胤禛猛地睁开眼睛,看清楚面前的人之后,双眼向上翻了下,又睡了过去。
“四哥?四哥?”胤祚手腕还被他抓着死紧,掰了两下没能掰开,只能先由他去了——他很确定胤禛是真醉了,若是装得,也不用这么一惊一乍的来一次。
果然马车晃荡了没多久,胤禛的手就渐渐松了,过了一会到了雍亲王,胤祚将胤禛交给下人,返身上车。
“主子,”因刚刚车上躺了个人太挤,而被赶到前面坐的旺财钻进车厢:“主子,您怎么不送进去啊,以往每次您喝醉了,雍亲王可都是亲自送您回房的。”
胤祚道:“四哥又不缺人侍候。”
旺财嘀咕:“您也不缺啊!”
胤祚不理他,道:“方才四哥几乎没吃什么东西,你回去吩咐一声,让他们预备着,万一四哥半夜醒了,也好用点儿。”
旺财应了一声,下车去了。
胤祚掀起袖子,揉着手腕上的淤青:也不知道明天散不散的了,要是散不了,还得在家再窝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