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清涵,星辰垂影。
深秋入夜清寒,本该是阖家齐聚,享用晚膳的时辰,成阳国都的官员们却不得不顶着这深秋寒霜穿戴官服,进宫去参加钧帝心血来潮召集百官的晚朝。
对此,臣子们大都惴惴不安。
这一月以来,他们已经见识陛下发了不少疯了——虽然在那之前,他也时不时地疯着,但也没像最近疯得这样厉害。
大臣都觉得钧帝的变化多半是因没了踪迹的贵妃娘娘。
那肯定不是思念,而是怨恨。
至于那位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贵妃娘娘大抵是被钧帝处决了。可死亡并不能消除陛下的愤怒,于是他的怒火便自然而然发泄在了他们这些臣子身上。
衰。
陛下什么时候才能学会放下?
不怪乎大臣们会这样认为,全然是因贺远钧在祁泽忽然消失不见的第二天,直接给丞相一家扣了个谋朝篡位的帽子,除却孩童与旁系,当天就斩立决了——还是亲自监的斩。
吓得不少文官手抖腿软,也吓得与之关系密切的冷汗淋淋、卧床不起。
贺远钧是暴君,却非昏君。
他下令杀的人,看似全凭心情,但只要深入调查,就会发现那些人其实罪有应得,死得半点不冤。
他那一双眼睛,好似能看见你所做的一切。怎么能不令人胆寒畏惧?
而那之后,丞相一家谋反的证据很快被挖了出来,得知丞相做了什么事后,百官险些惊掉下巴!
丞相居然李代桃僵,而且贵妃娘娘竟然是男的?!
这可真是震惊全朝了!
百官还未消化这个重磅消息,贺远钧就又开始了新行动。
他拿着把剑,去了观星台,把国师干掉了,国师死后变成了条黑蛟。
百官们心肝乱颤,好些个险些当场两眼一翻,不醒人世。
陛下,让臣缓缓可好?哪怕您先说一声国师是妖啊!
又过了几天,国师做了什么事,也被牛逼的同僚查出来了。原来国师就是给贵妃用了障眼法,唆使丞相谋反,欲意夺取国运的幕后之人。
再之后,贺远钧基本是隔个三五天就会处理一两个人,那些人无不与替妹入宫的贵妃事件有关。
大臣们通过之前陛下对娘娘的宠爱程度来看,竟然有些心疼他们被欺骗了感情的陛下。
他们都曾以为陛下没有心,只有冷血无情、喜怒无常,直到他遇见了那一个人,为博佳人一笑,也做了不少平生从未尝试过的事。然而好景不长,这还没过多久,结果却……
唉,可叹。
不过叹完了,他们还是希望陛下赶紧从情伤里走出来的,这样胆颤心惊,不知道哪天自己就被吓死了的日子是真不好过啊!
一众官员在瑟瑟秋风的进宫途中,忧心忡忡地祈祷着。
金銮殿灯火通明,明亮的烛火更显殿内的金碧辉煌。
上位的帝王以玉冠束发,如墨长发垂在王殿之上,他穿着一件黑色锦袍,胸前纹着一团不知道什么东西的花样,等百官们到齐,他才略微改变了下懒散靠在王位上的姿势。
但那双眼里仍是毫无留恋的淡漠。
踏进殿内的大臣都觉得今晚的钧帝格外的不正常。不说别的,就陛下身上穿那件,不就是之前某天上朝时,朝他们炫耀过的“贵妃那个手笨的”绣的么?
这是怎么的?由爱生恨,最后人没了,却发现自己更爱了?
大臣们缩在殿内瑟瑟发抖,一般走这种剧情的,那肯定是要黑化,分分钟血流成河,何况他们陛下本来就不是个温和性子。
然而接下来贺远钧的第一句话,就再次让他们震惊到懵逼了。
“成乾,你上来,坐朕的位置。”贺远钧朝侄子招了招手,全场静默一秒,“扑通”跪了满地。
贺远钧懒得理,耗费着所剩不多的耐心,又喊了一次。
侄子小心又谨慎地抬起头,见他不是真开玩笑,斟酌了片刻后,慢慢起身,踏上那代表着天与地的阶梯,跪在贺远钧三步之遥的位置,不敢再靠近。
贺远钧将国印从袖中取出,放在王殿上起身,他脚步轻快,路过侄子身边时,拍了拍他的肩,叹息一般道:“我走了。”
是我,不是朕。
成乾猛然抬头,却不敢去看那代表至上权利的国印与王位,他心脏跳得极快,望着贺远钧的背影急急问道:“皇叔,您要去何处?”
贺远钧没有回头,他走的很快,像是有些急切,“我要去把那一只跑掉的小狐狸捉回来!”
待他话音落,人已经没了踪影。
满朝文武面面相觑。
狐狸?钧帝独宠贵妃,又喜欢秀,连他们这些前殿的大臣都知道“狐狸”是谁。曾经的贵妃,也是不见踪影的罪臣庶子祁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