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交付任务回到剑宗之后,岑妙妙先回了竹林听涛。
暗中有一道目光,若有似无地一直追随着她的身影。
直至时晴院中小屋门关上,才将窥伺的目光彻底隔绝在外。
岑妙妙走到窗台,见缝插针地放下一把小花——这三年多来,她每一次下山回来之后,都会带回来一些零碎小物,置于窗台上,久而久之,这里几乎堆得放不下。
她给自己施了个清净咒,这才慢慢撩开床榻四周挂着的的鲛绡软帘。
太岁静静躺在上面,满头黑发并未戴冠,倾泻铺散开来,上上签幻化而成的面罩早已让岑妙妙收起,薄薄的眼皮将殷红的眼眸遮掩,没有那双眼睛的注视,整个傀儡失去了所有侵略性,显得温和又沉静。
乍一眼望去,仿佛美人春睡。
“我回来了。”
岑妙妙坐在榻边许久,抓着太岁的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捧到脸边。
热烫的脸颊触上冰冷苍白的手掌,岑妙妙露出了个恬淡的笑容。
“这次下山,在同心湖附近抓了一个专门采阴补阳的邪修,差点没忍住,险些就把他杀了。后来一想,留他一口气,让那些被他害了的孩子亲人手刃仇人,大概才是最合适的吧。不过……虽说有个煞风景的玩意儿,但是同心湖真漂亮,要是把你和长泽一起带上,他一定很开心。”
傀儡冰冷的手掌在她脸上贴得久了,似乎也染上了一星半点少女身上的温度。
“师兄与师姐太照顾我了,上次替孙师伯送药去西境时,师姐带我去了当地有名的倾玉楼。里面的公子个个俊俏,健壮有之,风雅亦有之,头牌倾玉陪一夜酒也才一千灵石。甚至还有小公子模仿禅宗的大师,别说,的确有几分味道,挺像囊中窘迫被迫出来挣外快的佛修。”
“我明白师姐想让我开心,就替杜师兄给她点了十七、八个公子,后来听他俩在雅间里吵了一夜嘴,你没看杜师兄的脸色,啧……”
“我啊……我谁也看不上。”
已经见过天光烈火,如何钟意片野枝花。
岑妙妙忽然往前一栽,伏上太岁胸前,把脑袋埋在傀儡的衣襟里,闷闷地抱怨。
“你跟剑主是什么关系,到现在还没告诉我,嘴里总没有一句实话。长泽那张鹿脸,见谁都拉得腰带那么长,恨不得拿眼底子瞧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他总悄悄找你卖乖,你这个诡计多端的傀儡。”
“还有……都三年了,我长得很快的,你再不醒过来,说不定等你什么时候醒过来,我连道侣都有了。就找个……找另一个像你这么好看的,秦珏那款看腻了,哎,谁让我喜欢眼里有钩子的男人。”
例行纾解完情绪,岑妙妙又恢复如常,将太岁的衣襟规规矩矩整理好,掩上床边的鲛绡纱帘。
在日月更替、星辰流转之中,这三年,岑妙妙每逢回山后,总要独自对着沉睡的傀儡说上小半天话。
她的麒麟命和气运似乎在此处陷入沉寂,向天道许下了无数个将太岁还给她的愿望,至今仍没实现。
竹舍的门“吱呀”一声关上,重新恢复死一样的寂静。
在岑妙妙见不到的地方,紧靠着堆满鲜花小物的窗台边,晶莹流光的深帐里,太岁单薄的眼皮之下,眼珠轻轻转了转。
……
剑宗首峰。
原本来想去地下演武场松松筋骨的岑妙妙想起风铃的话,到底还是选择了听自家师姐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