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大结局(下) (1)(1 / 2)

野性温柔 令娅 0 字 2022-01-06

此时此刻,在另外一座城市的某个实验基地。

秦肆挂了座机电话,起身抄兜转身走出了通讯室。

山里的夜风有点凉,天然的空调,吹着很舒服。

就连夜色都比城市里的看着纯净,空气里透着树叶的清香。

秦肆沿着亮着路灯的水泥道往宿舍的方向走,月光透过茂密的树叶洒下来,路上的光线朦朦胧胧。

他抬头望一眼星星点点的夜空,弯月悬挂高空,四周寂静无人,只有吵闹的虫鸣。

算一算,来这里已经三个多月了。

这三个月的时间里,他一天都没休息过,每天都处于一个高强度的工作状态。

即便如此,这段时间里,他也并没有忘了远在A城的所有一人一物。

只是因为知道自己的工作性质,所以白天他总是克制了又克制,不让自己分神去想别的事情,专心在项目上。把那些支离破碎的回忆,都留在了睡前短暂温习一遍。

但是今天..

因为母亲在电话里无意提了那么一句,这一路走回宿舍的路上,回忆突然就像翻涌了一样,静不下来。

彻底跟她断了?

呵,

他费了这么大心思,承受了那么多非议换来的结果,难道就是为了和她断了?

别说他不想断了,就算她想断,他都不可能那么轻易放过她。

自从那次大吵之后,他就知道她迟早会知道真相。

所以他就静等着那么一天,等她主动来找他,想看看她会给她怎么样给反应。

谁知道这一等,就等到了出发来基地,都没见她主动过去去找他。

他这辈子,除了当年大学比赛被举报吃了一次亏,也就在她身上栽过这种跟头了。

最后实在没办法了,眼看着队伍即将出发离开,并且一走就是半年,再不跟她把事情讲清楚,就得相隔两地,不知道最后会演变成怎样。

所以离开前的头一个晚上,他还是放下了那份倔强和不甘心,去了她的学校。

结果又正巧碰到她的姐姐和母亲来学校看她,所以他一直在车上等到她把她家人在酒店安顿好了,才下车一路跟着她走进了校园。

在去之前,他原本是想一次性跟她都讲清楚的。

可就是在等她的那段时间里,他又想了很多很多,于是临时改变了想法。

这段感情里,他已经算是对她十分纵容了。

虽然知道她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但是他可以无条件的帮她,却不能无下限的惯着她,让她养成了肆无忌惮的习惯。

那天她怎么骂他来着?

说他脑子有问题?

想到这里,他都没忍住自嘲地笑了下。

这个世界上,除了他自己自愿蒙蔽双眼当个傻子,谁都不敢这么说他。

可偏偏就有这么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那天差点没把他给气死。

她是以为自己过去在他面前的伪装有多好,真的将他隐瞒欺骗了过去?

其实他很早就察觉出去不对劲,只是当时懒得去查,也是真觉得她没什么大野心。

直到后来发现了她和杜攀竟然私底下有了来往,这才引起了他的高度注意。

想想那段时间他到底有多纠结,表面上跟她生气,可又没办法真的将她怎么样,所以内心的挣扎并不会比她少一分。

他不见她,不理她,只是想好好考虑考虑要如何来处理这段关系。

思来想去,到最后还是没抵过她几次三番的来示好求和,于是又于心不忍的选择的原谅。

要说不怪她,肯定心里也气。

若说怪她,自己当初不也是有着私心,对别人存了非分之想,才主动给了她机会接近?

只能说自作自受。

都他妈的是自作自受。

所以在来基地前的头一天晚上去找她,他突然又改变了想法。

他不能再这么迁就她了,即便是再怎么舍不得或者觉得遗憾,这次也应该忍着,让她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必须得给他一个合理得交代,而不是每次就哄他几句好听得话,撒撒娇就能解决问题。

说到底,他们之间每次产生矛盾的最大根源,就是他们之间还没达到某种毫无顾虑的信任程度,所以才一波三折,分分合合不断。

于是那天晚上默默跟在她身后走了一段路,看着她已经振作了起来,也就放了心。

后来在她差点发现自己的时候,他避免她一哭他又得心软,稀里糊涂没解决问题又被她给哄好了,干脆一狠心,转身大步离开了。

回到了车里,他透过车窗看着她在学校门口着急找他得模样,一颗心也是揪着的。

怪他狠心就狠心吧。

这一次,他必须等她自己搞清楚真相的来龙去脉后,真真正正明白自己错在了哪里。

哪怕再见只能是半年以后,既然他都能等,她就不可以?

感情的作用是相互的。

虽然这样子处理,她会难受,但他所承受煎熬成都也是一模一样的。

不过他唯一没料到的,是第二天他都已经和队伍到了高铁站,她却临时从法院跑来了找他。

他知道那天是她父亲案子的一审,所以他从始至终都没都想过,她会放下那么重要的事情跑了过来。

当秦晗打电话给杨副院长转告他,她们在候车厅外面的时候,他居然都有些难以置信。

可是当他回头,一眼便发现了她趴在隔音玻璃窗上正对着他泪流满面的时候,抓着行李箱杆的手指下意识便收紧了一些。

只是当时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要是还多十分钟,他肯定就冲了出来。

或许老天就是故意这么安排,想给他们彼此一些时间沉淀,所以才把时间都掐的这么准。

后来他到了基地,也不是没想过跟她联系。

起初几天,换了陌生的环境,他也特别的不习惯。

起码在A城的时候,哪怕不会见面,但也能随时随地了解她的情况。

可一旦来了这里,就相当于隔离一样,基本就和外界断了联系,除非特殊情况。

所以他这三个月以来,每天高强度的工作,有一部分原因也是想加快进度结束考核项目,早点离开这里。

但是时间过得太慢了,漫长到好像已经过了三年。

秦肆默默地想着,从兜里掏了根烟衔进嘴里,缓缓呼出一口烟雾,飘散在夏日的草木林间。

**

对于彼此思念又不能见面的人来说,日子缓慢而悠长。

可是对于放暑假的学生们来说,时间过得实在是太快了。

转眼间,两个月就过去了。

一开学,校园里又渐渐开始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再见面时,郑湮婷和曹馨都说时笑又瘦了一圈。

能不瘦吗?

这个暑假,她基本就没有闲下来过。

做了两份家教简直,白天根本就没有休息的时间。晚上还要泡在图书馆,赶自己上学期掉下来的学习进度。期间还去医院照顾了姚瑜然上十天。

不过她的付出都是有回报的。

开学前家教工作结束,拿了一笔可观的薪水。

上学期的期末成绩单也出来了,虽然还没能赶上之前的成绩排名,但是比起上半学期的期中考试,往前提了整整一百多名。

经过这次暑假的恶补,相信下次期中的时候,肯定会稳定上升。

另外还值得一提的,是姚瑜然出院以后,有一次秦晗来找她,给了她一把钥匙,说是姚瑜然发的话,说学校宿舍没空调太热了,看在之前她去医院照顾她的份上,不忍眼睁睁看着她热到中暑。

于是交代秦晗过来带话,让她去之间秦肆买的那套房子里住一段时间,等暑假结束之后再搬回学校去。

时笑看着那串钥匙,心里一时五味杂陈。

她早就预料过,不管姚瑜然这人表面上表现的多么不近人情,哪怕说话还带着些尖酸刻薄。但是能培养出秦肆这种孩子的父母,本性也不会坏到哪里去。

所以哪怕经过了前面两件事,她也从来没有真正的讨厌过姚瑜然。

只是,她现在还不能接受这份好意。

所以又把要是还给了秦晗:“替我谢谢阿姨,其实我现在在学校住的也挺方便的,真的不用这么麻烦。”

她并不是刻意这么说,而是真的住学校要节省很多的时间。并且从学校去家教的学生家里,也比较近。

于是秦晗也没勉强她,只是为她妈妈又向她道了几次歉意。

时笑是真的没在乎这点事情,也觉得站在姚瑜然的角度,为秦肆考虑的这些问题并没有什么不对。

只是她心里有那么点小自私,虽然知道,秦肆若是选择比她更优秀出身更好的女孩子作为未来的伴侣,肯定对他的前途会更有帮助,但还是贪心的,希望一直守在他身边的人,是自己。

所以从他离开以后,她也振作精神,开始拼了命的补习学习,也是希望能够提升自己,和他之间缩小差距。

只要她多努力一点,将来不说能成为一个多么不得了的人物,起码也能是个正儿八经的白领律师。

那样,和他站在一块儿,她也能够更有自信。

只不过,期望虽然美好,但是能不能实现,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她为了能有这么一天,每天都在努力。

但是他现在到底怎么样,她却一无所知。

自从姚瑜然出院以后,她连旁听他和家里打电话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每次秦晗找她,她都会借机问一句:“你哥哥现在怎么样了?”

秦晗说:“自从妈妈出院以后,他打电话的频率就少了,问他什么,他好像也不愿意多说。”

时笑吸一口气,也就不再多问了。因为即便是多问,也问不出什么结果。

反正没关系,已经等了这么久了,也不差再等两个多月了。

她每天都会在书桌的小日历上做个记号,过去一天,她就把那个日期划掉。

于是在忙碌的工作和学习中,时间也渐渐过得快了起来。

开学以后,她没有再找家教的兼职,一心为了赶上学习进度而努力,依然是过得充实而忙碌的。

每天都来往于,教室,图书馆,食堂和宿舍之间。

不知不觉中,炎热的夏天也悄然过去,几场大雨之后,温度也慢慢降了下来。

国庆节的时候,曹馨约她一起出去买商场几套厚点的衣服。

时笑想着也行,她现在开始留起了长发,绑起来厚厚一把,披着也如瀑一般的顺滑,也是该买两套不同风格的衣服搭配才行。

最重要的是,万一哪天秦肆就回来了。

她得时刻保持着自己最好的模样,希望他再次第一眼见到自己的时候,能留给他更好的印象。

于是两个女孩子在商场边逛街边吃零食,两个小时后,满载而归。

曹馨还有点心疼自己的钱,时笑却很开心。

因为算算日子,秦肆应该就快回来了。到时候,她就可以穿着自己新买的裙子去见他。

岂料,两人从商场里出来去地铁站的路上,她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忽然瞧见一辆黑色的奥迪从面前一晃而过。

时笑盯着那辆外形一模一样的同款轿车,整个人一愣,下意识的以为会不会是他回来了?

一旁的曹馨还在跟她碎碎念,不敢再找父母要钱,接下来的日子又得省吃俭用了。

时笑的心思却早就随着那辆车子跑了,压根没听到她在讲些什么。

并且下一秒,她直接丢下了曹馨,转身就跑到路边,追在那辆车的后头跑了一截。

只是当看到那辆车的车牌号和秦肆的并不一样,她的一颗心落下去的同时,脚步也慢慢的停了下来。

不明所以的曹馨立刻跟在她身后追了上来,气喘吁吁地问她:“我的妈呀,你咋突然跑了?”

时笑又盯着那辆车看了半会儿,才渐渐收回了视线。

曹馨一头懵,顺着她的目光往同一个方向瞄了眼,什么都没看到,于是又奇怪地问她:“怎么啦?”

时笑微微喘着气,说:“看错了。”

“看错什么?”曹馨追问。

时笑摇摇头,最后只道:“咱们回去吧。”

回到宿舍后,时笑又翻看了一下自己桌上的小日历。

还有半个月就距离他离开有整整半年了,是她太敏感,太盼望他回来了,所以刚才在看到那辆车的时候,心脏都快从喉咙里跳了出来。

她想,他如果回来了,应该是会来找她的吧。

即便是他不来找他,秦晗他们应该也是会告诉她消息的。

这么想着,她又暗暗安慰自己,不要操之过急。

半个月,很快就会过去了。

**

紧接着又是忙忙碌碌的一个星期,虽然时笑努力让自己静下心来学习,可是一想到离某个日子越来越近,心里还是有些不太淡定。

直到周末,许久未联系的龚明突然给她打来电话,说下个月他准备要结婚了,欢迎她去参加他的婚礼。

时笑意外:“你就要结婚啦?”

“怎么?我结婚很奇怪妈?”龚明哈哈一笑:“你难道不记得去年有一次晚上,我在医院正好撞见你陪同学去打针,那天我正好就是送我女朋友去上夜班呢。

时笑恍然,而后了然地一笑:“原来你女朋友是医生啊。”

“对的。”龚明笑着,又想起当初第一次见她,就觉得秦肆眼睛挺毒,小姑娘的确是长得乖巧漂亮。

于是一想到这里,他又顺带说了句:“到时候记得和秦少一起来参加我婚礼哦。”

时笑蓦然一怔。

龚明还在说:“我的事儿办完,估计就得看你们的戏了吧?”

“...”时笑一时哑然,隔了两秒,才轻声说:“我和他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能怎么样,当然是一起来啊。”龚明乐呵呵道:“前两天见到他,我跟他说要他带你一起来的时候,他还答应了。”

“什么?!”时笑一下子就抬起了头,惊愕地望向前方。

电话那头,龚明也发现了她声音里的不对劲,迟疑了片刻,问她:“你怎么了?”

时笑脑子里发翁,不可思议地问:“你刚刚说前两天见过他?”

“...是啊。”龚明说:“他不是上个星期就回来了,难不成你还没见过他?”

没有。

他没有来找她。

甚至,她都不知道他已经回来了。

为什么?

他为什么不告诉她呢?

怎么这次就连秦晗也都没告诉她呢?

和龚明通过这通电话以后,时笑一整个下午都处于心不在焉的状态,甚至连午饭和晚饭都没有去吃。

晚上去图书馆的路上,差点儿撞到迎面而来的同学,好在对方及时发现避开了她。

她思想不断在开着小差,走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之中,忽然觉得自己更孤单了。

这半年以来,她心里因为怀揣着一个期待,所以不管走到哪里,她都觉得生活是带着温度的。哪怕是夜里一个人独自走在路上,或者生病时候一个人去医院里打针,她都没有被寂寞给侵蚀过。

可是今天,她却觉得心里有个地方空空的,好像永远填不满了。

他回来了。

可是却没有告诉她。

他是不是故意在躲着她,不想见她?

半年,也能改变很多事情的。

更何况,当初本就是她辜负他的心意在先,他不想原谅她,也是有极大的可能的。

她也想过给秦晗打电话问一问,结果电话号码都翻出来了,最后她还是选择了放弃。

或许已经没必要问了。

秦肆回来了,他的家人必定是第一时间知道的。

过去秦晗一直都是很热情的在帮她,只要有一点关于秦肆的消息,都会及时的告知她。

可是这一次,都一个星期了,秦晗也没有跟她联系过,很显而易见,肯定是由原因的。

至于是什么原因.

不能怪时笑往坏的方面想。

这若是换了任何一个人,肯定不会有好的预感。

她机械地走在人群当中,渐渐的,走得越来越慢。

到了一个转弯处,忽然一阵风刮过,带着初秋的丝丝寒意,透过薄薄的针织衫,吹得她浑身冰凉。

而耳边的长发,也被风吹乱,几缕发丝飘到了她的脸前,稍稍遮挡住了视线。

她抬手去捋开,结果脚下踩到了自己小白鞋松开的绳带,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人就扑通一声摔倒在了地上。

旁边路过的两个男同学,赶紧跑过来拎住她胳膊把她提了起来:“同学,你没事吧?”

时笑疼得两眼冒泪花,第一句话还是感谢他们的帮忙。

有个男生甚至蹲下来,体贴的帮她要系上。

时笑又感动又难过,赶紧阻止:“我自己来,谢谢你。”

“要不要我们送你去医务室啊?”

时笑摇头,泪花从眼眶飞出来:“没事,我宿舍里有药水。”

好心的男同学又说要送她回去,可是时笑只连连道谢,说就坐在花坛边休息一下,一会儿自己能走回去。

男生们见她执意如此,就先走了。临别时,还交代她以后走路小心一点。

天色已经很暗了。

学校里的路灯都亮了起来。

在虚晃的白光里,时笑抱着几本书呆呆地坐在那里,眼睛全都是水光朦胧的世界。

她胡乱抹了把眼睛,可是好像永远都擦不干净,眼泪不断的往外涌。

不仅膝盖上的伤很痛,还有心脏那个位置,好像被人挖去了一块。

秋风肆虐的晚上,她独自一个人坐在花坛边,不顾来往同学的注视,发了很久很久的呆。

最后被风吹得身体都有些僵硬了,没忍住打了个喷嚏,她才撑着身体慢慢站了起来,转身回宿舍。

但是夜里躺在宿舍,她突然觉得这样不对。

回想当初他离开时,她赶去高铁站找他。

明明不是这样的。

虽然到现在为止,她都还没搞清楚他最后用唇语对她说得那两个字究竟是什么,可是她的直觉告诉她,他们之间不应该是这种没有任何交代的结尾。

起码,她要亲自去找他问清楚,那天他对她说得是什么。

就算是最糟糕的结局,她也想要当面去跟他做个了结。

于是她擦干了自己眼角的眼泪,在心里下定了决心,不管他是为什么回来一个多星期了都没来找她。

明天,她也要去把事实弄个清楚。

**

于是第二天一早,宿舍里的三个女孩子都还没醒,她便轻手轻脚的起床梳洗好了自己,并且换上了之前和曹馨一起去商场买的新裙子。

只是化妆的时候,发现昨晚哭久了,眼睛有点点浮肿。

好在也不太眼睛,她又用毛巾冷热交替敷了十来分钟,才开始上妆。

下楼到了宿舍楼下,她才给龚明打电话。

早上七点,龚明都还没醒。

接电话的时候还有点不耐烦,估计都没看来电显示,接通后哑着嗓子抱怨:“谁啊,一大早的还让不让人睡觉?”

时笑赶紧给他道歉:“那你先休息,等睡好了给我回个电话行吗?”

龚明一听是她,缓冲了两秒,于是语气稍微克制了一些,问她:“我说谁呢,你怎么这么早就找我啊?”

“.我。”时笑想着既然已经叨扰到他了,干脆也就一鼓作气的说了出来:“其实我是想找你打听一下,知不知道秦肆回来以后都在干什么,住哪里?”

“这个我是真不清楚勒。”龚明顿了顿,好像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要不你去他爷爷家找找,听说老爷子前段时间身体不好刚出院,他可能在那边陪他爷爷。”

时笑跟他道了谢,转身便走出了校门。

时间还早,她查了路线,坐地铁过去的。

那地方是真的有些偏,毕竟是专门为了养老选的僻静地方。

所以下了地铁,还得转一道公交车。公交车到站后,还得步行三公里才能到大院门口。

她到那里的时候,已经快要十点钟了。

初秋的阳光,干净而清爽。路边树丛一半绿一半黄,光影透过树梢斑驳的落在林荫道上。

时笑走了一截路,昨晚摔伤的膝盖又开始有些隐隐作痛。

这里又不可以打车,除了巡逻的警卫车,就是住在这里的私家座驾,她又不敢拦车让人家载她一段路。

最后实在是没办法了,她只好找了个荫凉干净的地方,在路边坐着休息了一小会儿。

她掀起裙子的一角,看了眼膝盖。

肉色的丝袜上,浸湿了一小圈黑色的印记,是擦伤的地方又渗血了。

难怪会这么疼。

只是这会儿这里半天见不到个人影,她包里又没带消毒药品,没办法处理,只能拉下裙子盖上,等一会儿回学校了去医务室再看看。

然后就是在抬头的一瞬间,她看见一辆白色的奔驰从对面车道一晃而过。

车子驾驶室的车窗半开着,开车的那个年轻的男人,留着干净利索的短发。穿了一件橄榄绿的衬衫,衣领处的扣子被扯开了一颗。

虽然如今的这身打扮和他之前有着很大的区别,可时笑还是一眼便忍出了那张熟悉又陌生的侧脸,比半年前更加凌厉冷峻了。

时笑立刻从石凳上站了起来跑到路边,冲着越走越远的车子颤着嗓子大喊一声:“秦肆!”

可惜车速太快,将她的声音远远丢在了身后,车子里的人根本就没有听见。

时笑慌不择路,急得直接跑去了路中央,疯狂追着车子边跑边喊他的名字,完全顾不上膝盖上传来的阵阵伤痛。

只有朦胧的水雾在眼眶里不停地打转,模糊了一遍又一遍。

但是车子却越走越远了,直到渐渐消失在在道路的转弯尽头,她也终于跑不动了,站在路上央,弯腰扶着膝盖大口喘着气,眼睛里的泪珠直接啪嗒掉在了地面上。

而她的身后,没过多久又来了一辆红色的宝马。

时笑听见鸣笛,回头瞧了一眼,整个人瞬间一怔。

这辆车她太熟悉了,一年前,她曾经陪冯娟去沿江路的酒吧街蹲人,就是被秦肆开得这辆车子给撞到的。

只是如今——

她微微瞪大眼睛细看一眼驾驶座里的人,这次开这辆车的是它真正的主人,杜彦。

所以接下来的一切,发生的完全猝不及防。

时笑甚至都来得及做出反应,驾驶室里的杜彦,那双漆黑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她,仿佛要吃了她一般,踩下油门,车子直直朝她撞了过来。

轰隆一声巨响!

时笑整个人被车头撞飞,身体在半空中划过一道扭曲的弧度,最后重重摔在地上,连地面都隐隐震动了一下。

世界安静了。

时笑躺在冰凉的路面上,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

她望着湛蓝的天空,看着色彩一点点从眼前消失,直到最后彻底陷入黑暗。

**

一个星期后。

深夜,A城,医院。

电梯停在神经外科的楼层,里面走出来一个男人,身材高大的,一身黑色衬衫。

夜间的住院部格外的静谧,男人走到了一间病房门口驻足了半响,才从兜里抽出一只手,推开了房门。

时笑还是和前几天一样躺在床上沉睡着,右手上挂着点滴,整个人一动不动。

一旁的安星正趴在病床边守着她,怕夜里万一有什么动静,医生交代了必须24小时有人观察着,怕出现临时状况。

秦肆走过去床边轻轻碰了碰安星得肩膀,安星立刻惊醒了过来,抬头看他一眼。

这几天晚上都是秦肆来这里替换她守护着时笑,白天他要回实验室工作,晚上开两个小时的车赶过来,尽管熬的满脸疲惫,可是谁劝他都没有用。

他走到床边,看着她白的像纸一样的小脸,就会蓦然想起车祸现场的情景——

那时候,他才刚把车子停在了爷爷家门口,然后就听见了警报声呜呜朝山下开去。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刚才自己一路开车过来,并没有见到什么异常,也没打算去凑热闹看情况。

谁知道他才刚走进屋里坐下,有警卫就过来敲响了家门,通知他们,杜彦在山下开车撞了人,让家里赶紧过去了解情况配合调查。

秦肆听闻消息后,不敢把事情告诉老爷子。

前段时间就是因为老爷子突然高血压不稳住院,杨副院长才特地给他提交申请,批准了他提前回来。

他担心爷爷知道杜彦又犯事后跟着着急,出门前还交代了管家得好好瞒着老爷子。

可是哪能料到,当他赶到现场,看到血泊里躺着得那个女孩儿,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姑娘时,整个人如遭雷击,脸色煞白,双眸不知是恐惧,悲伤抑或是绝望。

而还没等他从惊恐中走出来,救护车到了,一群医护人员立刻拨开人群走进了现场去抬她上担架。

秦肆红着眼睛,立刻冲了过去想去抱她,可是被医生给拦住了。

他只堪堪碰了一下她微凉的手指,她的指尖从他手心滑过,最终落灰了半空中,被医护人员推进了车里。

后来到了医院,她还没从抢救室出来,妈妈和姐姐被冯娟接了过来。

目前还尚未清楚里面抢救的情况,时笑的妈妈一听手术已经进行了两个小时,整个人就瘫软了下去,靠在安星身上哭得死去活来。

秦肆颓丧地靠在墙边,垂着头,眼神失焦,手里还拿着沾着她血的包包。

从时笑进手术室后,他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握紧了拳头,一阵又一阵地微微颤抖着。

这会儿听着时笑母亲凄惨的哭声,他才抬起头看了眼,想过去安慰,可是发现自己好像没有力气,此刻似乎也非常需要别人给他一点安慰。

告诉他,她没事儿,一会儿一定会平平安安的从手术室里走出来。

起码又过了半个钟头。

急救室的门突然被拉开。

秦肆眼神立刻聚焦,转身大步走过去。

医生问:“谁是患者家属?”

“我们是她姐姐和妈妈。”安星问:“医生,我妹妹情况怎么样?”

“脑部胸腔腹部都有严重损伤,虽然现在已经做了紧急抢救,但还是很难保证病人一定能够醒过来。”

秦肆一怔,眉头瞬间皱了起来,仿佛有些难以接受。

时笑的妈妈一听这情况,越发哭得绝望了:“医生啊,你一定要救救我的孩子,她才二十岁。”

“我们一定会尽力,不过也得看病人自己的身体情况。”医生说:“如果她能够在十天左右醒过来,后面应该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了。”

这漫长的几天时间,秦肆觉得比他们分别的这半年时间还要煎熬难度。

起初三天,时笑一直被放在重症监护室,一天只有几分钟的探视时间。

安星和时笑妈妈在第二天的时候,终于发现了秦肆这个人的存在。

一个除了他们,唯一要进去探望时笑的陌生年轻男人。

“请问你是...?”安星红着眼睛狐疑地打量他。

秦肆说:“我是她男朋友。”

时笑妈妈在知道他身份之后,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言语来描述自己当时的心情了。

她听时笑之间提过这么一个人,也知道时笑他爸的案子一审那天时笑突然离开法院就是为了去找他,更从时笑那里知道,就是这个年轻人,帮了他们家大忙,才顺利让杜孟辉那两个罪犯伏法。

第一次见面,本应该是高兴而感激的场面。

可是如今,一想到时笑还躺在重症室里,大家什么客气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只一心祈祷着时笑能赶快清醒过来。

直到过了前三天,医生通知他们可以将病人转到普通病房的时候,秦肆第一时间给她安排了顶楼的VIP房间。

这样,时笑的妈妈和姐姐平时在这里照顾她,也能有陪护床可以休息休息。

但基本上,她们都没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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