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太后慈爱道:“哀家安好,皇上免礼,坐罢,来人奉茶。”
“请皇上圣躬金安。”
有一女子一小儿的声音齐齐响起,沈映才注意到,刘太后这里还有别的客人在。
沈映看过去,只见是一年纪约摸三十岁上下的美貌妇人领着一七八岁的男孩儿,妇人穿的是太妃服制,而男孩儿年纪虽小,身上穿的用的都金贵不凡,一看就知道是龙子龙孙。
沈映心里有了数,这对母子一定就是高宗生前最宠爱的淑妃冯氏和幼子岐王沈晗。
冯太妃眼睛红红似是哭过,已经是个八岁孩子的母亲,却还是姿态楚楚动人像朵娇柔的小白花。
至于冯太妃是为了什么哭,沈映也能大概猜得到。
听宫人们说,冯太妃隔三差五就要来寿安宫里哭上一回,无非就是想要请刘太后恩准她带着岐王去封地就藩,封地虽然不比京城繁华,却也好过在皇宫里仰人鼻息过活。
但刘太后怎么可能答应,岐王虽小,也是高宗血脉,而景昌帝荒淫无道,朝野上下不满诸多,难保不会有人动了拥立岐王造反的心思。
所以刘太后必然是不会放冯太妃岐王母子去封地的,哪有比把人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着更来的让人放心呢?
沈映免了冯太妃母子的礼,在他们对面坐下,看向太后问:“不知太后今日叫朕来是为何事?”
原来的小皇帝和刘太后并没有母子情分,刘太后也素来不喜小皇帝的荒唐做派,干脆免了皇帝的晨昏定省眼不见为净,除了必要见面的场合,只有有事找皇帝,才会宣皇帝来寿安宫。
刘太后悠悠道:“哀家听说,皇上近日又新纳了一个男宠进宫?”
沈映心里暗笑,呵,消息竟然传得这么快,找他来原来就是为了顾悯的事,那敢情可太好了。
“不错。”沈映大方承认,“君恕品貌出众,和顺恭谨,深得朕心,朕今日已晋了他为少君。”
刘太后刚才脸上还有点笑意,现在已经完全没了,“哀家还听说,皇上今日召见阁臣时,执意要重审平阳王谋逆的案子是吗?”
沈映道:“是啊,这有何不妥吗?”
刘太后沉下脸色问:“哀家且问你,是谁告诉你平阳王有冤的?是不是那位顾少君?”
沈映轻抬下巴,眉宇间似有不服:“是又如何?平阳王既有冤屈,那就理当彻查,总不能坐视忠臣枉死,那朕岂不成昏君了?”
刘太后冷哼道:“平阳王的案子三司都会审完了,还有何冤屈?依哀家看,皇上就是受了小人挑唆,那个顾少君,就是想要在皇上与内阁之间行挑拨离间,其心可诛!”
沈映拂袖起身,一脸怒容,“不可能!君恕不是这样的人!”
刘太后似乎被皇帝突然发作的怒气惊到了,面上有些不可思议,皇帝虽然与她不和,但向来面上还是装得恭恭敬敬,今日竟然为了区区一个男宠顶撞于她。
刘太后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怒极反笑道:“皇上好大的气性,哀家话还没说完,你就已经不想听了是吗?”
沈映深呼吸了一下,似乎在平复心里的怒火,然后板着脸重新向太后行礼赔罪:“儿臣不敢。”
说是不敢,可脸上的神色完全不像不敢的样子。
一旁看戏的冯太妃见皇帝和太后之间气氛紧张,语气弱弱地出声打圆场:“太后息怒,皇上年轻气盛,又新得了爱宠,一时言语上维护些也是情有可原,又或者那平阳王是真的有冤屈,总归你们是母子,何必为了这点小事伤了母子之情,有话都心平气和地好好说罢。”
沈映瞟了眼冯太妃,冯太妃也对他和善一笑,沈映没什么表情地别开了眼。
她倒是想两边都讨好,两边都不得罪,可一般看似不偏不倚的,大多都有自己的心思,更何况这还是个有皇子的前宠妃,他才没那么蠢相信冯太妃会对他真的有善意。
既然自己送上门,可别怪他借题发挥。
“朕不过就是想重审个案子,先是有太师百般阻挠,现在太后又来教训朕,朕这个皇帝当的,还没随便一个乡野村夫来的自在!”沈映忽然甩袖一指旁边站着的岐王沈晗,看着太后道,“与其这样,倒不如请太后废了朕,改立岐王,反正这个牢笼一样的皇宫朕也待够了!”
太后闻言震怒,拍桌道:“皇帝!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冯太妃更是吓得两眼一翻,身子一软从椅子上滑下来跪倒在地,泣涕涟涟地望着太后,哀声道:“太后!岐王他还小,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如何能做得了大应的天子?臣妾万不敢有此奢望,请太后明察啊!”又拉过一脸茫然的岐王一起跪下,搂着儿子抽泣道,“皇上,岐王他一直对您这个兄长敬爱有加,从无半点僭越之心,您这样开玩笑,是想要他的命吗?”
沈映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冯太妃,摊开双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道:“冯太妃,朕没有开玩笑,反正朕也没子嗣,将来有没有也说不定,那不如朕就下旨立晗弟为皇太弟,以后由他来继承大应江山。”
冯太妃好像被突然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儿砸中了脑袋,一脸不知所措,但终是停止了哭哭啼啼,愣愣地看着沈映,表情好像在说,“真的假的,你是认真的吗?”
刘太后见沈映越说越不着边际,气得肩膀都在发抖,又生怕他说到做到,真的下旨立岐王为皇太弟,也顾不得要保持庄重了,起身指着沈映怒斥道:“胡闹!皇帝,你看看你自己,可还有半点为人君的样子!哀家命你现在就到宝华殿列祖列宗牌位前跪着去好好反省,没有哀家的懿旨,不准出宝华殿一步!”
沈映闹也闹够了,煽风点火的目的完成,痛快地领旨告退,转身就走,还没出寿安宫呢,就听到太后咬牙切齿地吩咐宫人去揽月斋传顾悯过来。
沈映听到了只当没听到,头也不回地出了寿安宫的门。
等走到了寿安宫的宫门外,一旁跟着的万忠全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忍不住提醒皇帝道:“皇上,您不留下救顾少君吗?”
沈映手背在身后,悠哉悠哉地往前走,“你刚才没听到太后说吗?太后罚朕去宝华殿列祖列宗的牌位前跪着,朕现在自身难保。不过太后又不是老虎又不会吃人,想必君恕应该不会有事的。”
万忠全凑近皇帝小声道:“皇上,您难道忘了林侍卿的事了吗?”
沈映漫不经心道:“林侍卿?谁啊?”
万忠全心道果然自古帝王多薄幸,之前还爱得不行,转头就不记得人是谁了。他本来也不想多嘴,可总觉得这两天皇帝对他的态度好像没有以前那么信任了,于是便想借机在皇帝跟前卖个好。
“您之前宠爱林侍卿,可林侍卿只是因为和皇上您私下抱怨了两句杜首辅的坏话,结果传到太后耳朵里,罚了林侍卿二十廷杖,林侍卿的腿当场就被打断了。”
沈映闻言凤眸一亮,虽然有点同情这个不认识的林侍卿,但还是忍不住欣然抚掌道:“哦?还有这种事?”那可真是太好了!
顾悯啊顾悯,该帮你的我都已经帮你做了,就看你能不能挺得过这一劫。
要是连太后这关你都能挺过去,那就说明这主角光环的确管用,以后你就是我沈映的大哥!
朕的心尖儿宠,你可千万别叫朕失望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
沈映:专注给老攻挖坑一百年!
顾悯:你就不怕我腿被打断?
沈映:那朕就可以开后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