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悯出来时没穿锦衣卫标志性的飞鱼服,只穿了件墨色便服,是以走在夜色中并不是很起眼。
他的营帐里皇帝的御帐很近,远远就看到御帐里亮着光,还能听到有袅袅琴声从里面传了出来,站在外面都能想象得出,里面一定热闹得很。
顾悯站在一根固定帐篷的圆柱旁,打算在外面观察一下御帐里面的情况再进去,忽然眼角余光注意到有两个人从不远处走了过来,忙闪身躲到柱子后面。
那两个人一直走到柱子前面才停下,许是心里装着事,竟然压根儿没注意到柱子后面还藏了个顾悯。
“云姑娘,太妃娘娘叮嘱了,您等会儿进去一定要想办法让皇上喝了这碗鹿血酒,然后今晚就留在皇上帐中……”
被称为“云姑娘”的,自然就是冯芷云,她没等婢女把话说完,急急打断,“这……这姑母的意思难道是让我去主动勾引皇上吗?我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儿家,怎么好做这种下流事,要是让人知道了,我还有脸活吗?不行!”
婢女严肃地道:“云姑娘,太妃娘娘说了,您究竟是要脸面,还是要皇后的宝座?今晚是您最后的机会,若是等到明日回了宫,太后是绝对不会允许您再接近皇上的,去还是不去,您自个儿考虑吧。”
冯芷云心里也明白,她想飞上枝头变凤凰,非得自己努力争取不可,错过今晚,恐怕她就与皇宫无缘了,静默片刻,终是下定了决心,一咬牙道:“把鹿血酒给我!只是单凭一碗鹿血酒,如何就能让皇上留下我?”
婢女压低声音道:“您放心,这酒里面,太妃娘娘还加了别的东西,您只要想办法和皇上独处就好。”
冯芷云想象了一下和皇帝独处的画面,羞得两颊通红,颤着声音道:“那我去了,若是我今晚没出来,你就让姑母明早来接我。”
婢女笑道:“放心吧云姑娘,太妃娘娘一定会来接您的,等到了明日天明,您以后就是宫里的主子娘娘了。”
两个女人说完便走开了,朝着御帐过去,等看到冯芷云进了御帐,顾悯才缓缓从柱子后面现身,寒眸盯着前方,微眯了一下,眼神有些玩味,呵,鹿血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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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映和林彻聊完之后,才不过戌时,他本准备出去草原上散散心,然后顺便再去看一看顾悯装装样子,没想到这时候王氏韩氏竟然穿着水袖裙进来,大胆地说要给他献舞。
看看,他的顾少君才刚受伤无法伴驾,立即就有人耐不性子想要趁机邀宠了。
既然美人都主动献舞了,他也不好拒绝,让美人没脸不是,沈映便留在帐中,招来了乐师,欣赏这表演给他一个人看的舞蹈。
没想到舞才跳到一半,小太监进来通传,又说冯太妃的侄女冯芷云姑娘在外面有事请求面圣。
沈映差点没笑出声来,当皇帝就是好啊,艳福一个接一个地来,还一股脑扎堆来了。
也好,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就让那个冯芷云也一起进来,看看这三个女人到底能演出什么好戏来。
冯芷云提着装着鹿血酒的食盒进来,进来之后看见穿着舞女服的王氏韩氏两女,心中大为不屑,果然,这两个贱人待在皇上身边,专会使这种狐媚手段来勾。引皇上,如果不是郭九尘把她们硬塞给皇上,皇上才不会多看这两个蒲柳之姿的女人一眼呢!
冯芷云心中虽不满,面上却丝毫不见一丝不忿,始终挂着得体温婉的笑容,盈盈向皇帝行礼,“臣女冯芷云,请皇上圣躬金安。”
沈映手一挥,让乐师停了奏乐,笑眯眯地看着冯芷云问:“朕安。冯姑娘深夜来见朕,所为何事?”
冯芷云抬眼,含情脉脉地看向沈映,道:“冯太妃知道皇上这几日忙于春猎的事辛苦了,所以特意命臣女带了一碗有养气补血、强身健体之效的鹿血酒过来给皇上服用。”
沈映抬了下下巴,示意万忠全去把鹿血酒拿过来放到一旁,笑着对冯芷云说:“冯太妃有心了,回去告诉她,朕谢过她一番好意。”
冯芷云看着那碗鹿血酒,忍不住叫了声:“皇上!”
沈映奇怪地看着她问:“还有何事?”
冯芷云眼睛往两边分别瞟了两眼,本来还有些不好意思,但见那王氏韩氏在旁虎视眈眈,这两个女人为了勾。引皇上,都不惜学那些舞姬歌女行径,那她还有什么好害羞的?
于是冯芷云抿了抿唇,决定豁出去了,直视皇帝柔柔道:“臣女跟道观里的师傅学过一些按揉穴位的手法,若是皇上不嫌弃,臣女愿为皇上纾解疲累,也能让鹿血酒的药性更好地发挥。”
沈映挑了下眉,这姑娘,可真够大胆的啊。
不过如此一来也好,省得他还要另外想办法把那王氏韩氏打发了。
“好啊,朕正好也觉得身上乏得很,”沈映弯唇笑起来,装作很感兴趣地朝冯芷云招了招手,“那就请冯姑娘过来替朕按一按吧,其余人都退下。”
冯芷云大喜,迈着碎步走到沈映身旁,伸出纤纤玉手帮他揉肩。
而王氏韩氏气得快吐血,狠狠瞪着冯芷云,恨不能把冯芷云那张得意洋洋的脸给挠花!
好不容易才等到顾少君受伤,不能跟她们争宠的机会,结果皇帝居然把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冯芷云给留下了?
王氏韩氏含恨离开了皇帝的御帐,只剩下沈映和冯芷云两个人,冯芷云帮沈映捏了会儿肩膀,打量着桌上的那碗鹿血酒,轻声劝道:“皇上不把鹿血酒喝了吗?”
沈映仰头背靠在椅子上,垂着眼皮扫了眼桌上的碗,心里暗暗冷笑,鹿血酒?谁知道里面有没有放别的什么料,真当他傻啊?
酒不能乱喝,他刚穿过来的时候就吃过这个亏,可现在的他早已经不是那时的愣头青了。
“过会儿再喝。”沈映懒洋洋地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肩膀,“你手上再用点力,帮朕多按按这里。”
“是。”冯芷云嘴上答应着,其实心急如焚,皇帝不肯喝鹿血酒可怎么办?还真把她当成揉肩捶腿的宫女了啊?不是说皇帝最贪恋美色吗?为什么她一个活色生香的美人在侧,皇帝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就在冯芷云绞尽脑汁想着要怎么哄沈映把鹿血酒喝下去的时候,突然外面有声音道:“皇上,顾少君求见!”
冯芷云一惊,给沈映捏肩膀的手不知不觉松开,心中大感不妙,顾少君?他怎么来了?不是说昨晚被刺客伤了,正在自己的营帐里养伤吗?
沈映真想哈哈大笑两声,今天晚上到底是什么日子?他们几个是商量好一起过来争宠献媚的吗?竟然连躺在床上养伤的顾悯都躺不住了!
沈映抿唇憋笑道:“让他进来吧!”
帘子掀开,一身墨色长袍的顾悯走了进来,看背影还是那个长身玉立的端方君子,但从正面看,受伤的手挂在脖子上的模样,就有些好笑了。
等顾悯行完礼,沈映装作关心地问道:“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怎么没好好躺着养伤?”
顾悯抬起眼睛,从左往右依次扫过冯芷云和沈映,目光扫到桌上那只装着鹿血酒的碗时,多停留了片刻,暗暗猜测不知道皇帝有没有把鹿血酒喝了。
顾悯淡淡微笑道:“臣这只是皮肉伤,也无需卧床静养,想起今天还没来给皇上请过安,所以过来给皇上请安。”
沈映朝他招了招手,“快过来,让朕看看你的伤怎么样了。”说完又抬起头,对站在一旁手足无措的冯芷云道,“今天谢谢你给朕捏肩了,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冯芷云愣愣“啊”了声,眼睛不自觉往桌上的碗看了眼,她要是走了,那这酒怎么办?一番煞费苦心岂不是都便宜了顾少君?!
这个顾少君,当真是个狠角色,都快断了一条手臂,还不忘来皇上面前争宠!真没见过这么不知羞耻的男人!
沈映注意到冯芷云的眼神,心里冷笑不止,还想着他会喝这东西呢?怕不是只有傻子才会喝!
“来人,送冯姑娘回去!”
送走了冯芷云,沈映站起来拉着顾悯的右手让他坐下,一脸关切地问:“伤口还疼吗?”
“谢皇上关心,不疼了。”顾悯望着沈映,有些恍惚,一时不知道他脸上的关心到底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为什么今天一天都对他不闻不问,却和那些女人在营帐里寻。欢作乐。
如果是假的……顾悯思绪止住,不敢继续往下想下去,因为如果是假的,那他就太蠢了,简直蠢到无可救药。
顾悯垂下视线,淡声问:“皇上今日很忙吗?”
沈映未觉其深意,随意答道:“还行吧。”说罢一低头对上顾悯询问的目光,猛然想起自己今天还没去探望过他,这家伙一定是怪自己对他冷落了。
于是立即按着顾悯的肩膀改口道:“朕刚才本打算过去瞧你的,谁知道那王氏韩氏还有冯氏接二连三地来给朕请安,朕真是疲于应付,还好君恕你来了,朕才能把她们都打发走。”
顾悯没说信不信,眸光往桌上扫了眼,忽然道:“皇上,臣有些渴,想喝水。”
“水是吧?好,你等着,朕给你去拿茶壶。”顾悯现在只有一只手,倒茶倒水自然不方便,沈映便本着关爱“残疾人”的善心,好心地去帮他下去拿茶壶倒水。
等倒了茶回来,沈映把茶盏放到桌上,不经意一瞥,却发现那只刚才还满满装着鹿血酒的碗竟然空了!
沈映不敢置信地拿起碗,把已经空空如也的碗往下扣了扣,“这碗里的酒呢?!”
顾悯抬起右手好像用手背在嘴角上擦了下,不慌不忙道:“臣喝了。”
沈映睁大眼,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失声问:“你为什么要喝?你知道这是什么嘛你就喝!”
“臣刚才闻了下,不是鹿血酒么?臣昨日受伤流了不少血,喝了正好可以补补气血,还是说,”顾悯抬起头挑起眉梢,眼风扫向沈映,凉凉地问,“这是哪位佳人送的,皇上不舍得臣把它喝了?”
沈映语塞:“我……”
作者有话要说: 小皇帝:怕不是只有傻子才会喝!
顾·身残志坚·悯:我是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