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悯带着朱王妃和沈晖亲笔所写告发雍王谋逆的奏本,雍王府传了三代人的半块丹书铁券,还有雍州三护卫中、右两护卫的兵权以及杜成美一起回了京。
有这几样东西和人在手,杜谦仁和雍王的联盟便已彻底崩溃瓦解,雍王的谋逆之罪已是板上钉钉,再也不可能有翻身的机会。
在三司会审前,皇宫已经差不多修缮完毕,沈映虽然暂时还没从临阳侯府搬回永乐宫,但先恢复了早朝。
在沈映回到京城一个多月以后的第一个早朝上,沈映命锦衣卫把雍王从诏狱里提了出来,押送上殿,当着众多文武百官的面亲自审问雍王。
雍王自从见到柳侧妃后,便已经猜到自己是大势已去,完全没了一开始的淡定,在诏狱里过了几天惊惧不安的日子,人已经没了精气神,没人扶着自己走路都困难,最后几乎是被锦衣卫拖着走上殿的。
雍王垂头丧气地跪在文武百官的队列前面,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
沈映先命太监把雍王世子沈晖所写的告发雍王谋逆的奏本念给百官们听,百官们一边听一边在下面窃窃私语,像这等儿子告发老子谋反的事情,在大应朝还是第一次发生,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而雍王则一直嘴里不停地低声咒骂着朱王妃和沈晖:“畜生!毒妇!逆子!贱人!”
等到太监把奏本念完,沈映把奏本接过来,往桌上拍了拍,似笑非笑地望着台阶下面跪着的雍王,问:“雍王,你的王妃和世子指认你有谋逆之举,你可认啊?”
雍王抬起头,愤恨地看着沈映,高声道:“本王不认!那畜生和毒妇一定是受了人蛊惑,他们是在诬蔑本王!”
“哦?诬蔑?”沈映冷笑,“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来人!呈物证上来!”
一个太监捧着托盘上来,沈映拿起托盘里的一叠书信,往台下面一扔,扔在雍王面前,“这是你和杜谦仁私下往来所写的书信,你们所密谋的事都明明白白地写在上面,你还有什么话说?”
雍王扫了眼散落在地上的信,不禁两眼一黑,这些信他临走前明明让朱王妃全都烧了的,没想到那贱人居然敢不听他的话,早存了要害他的心!
“无话可说了?”沈映站起身,双手负在身后,气势威严地道,“那就传朕旨意,雍王谋逆证据确凿,无从抵赖,从即日起削其爵位,除其宗籍,终身圈禁在京,以儆效尤!”
雍王提起气大声抗议道:“你不能圈禁我!我有太宗皇帝钦赐的丹书铁券,可以免于一罪!就算你是皇帝,也不能治我的罪!”
“雍王叔说的是这块丹书铁券吗?”沈映拿起桌上桌上一块形状似瓦的铁片,悠悠地道,“那真不巧,不久之前世子沈晖当街杀了人,雍王妃已经拿出这块太宗皇帝赐给雍王府的丹书铁券来救世子了,所以,雍王府以后再无丹书铁券!”
说罢,沈映便将手里的丹书铁券像废铁一样扔在雍王脚底下,雍王不敢置信地把他最后的保命符捡起来仔细地看了看,看清楚这的确是他雍王府的那块之后,不禁万念俱灰,双手开始不停地颤抖,丹书铁券从他手里掉下来,哐当一声砸在地上,那声音像是一声无情的嘲笑,听上去实在是讽刺极了。
沈映居高临下地看着下面的百官说道:“雍王谋逆,本该罪及家人,但朕念在雍王妃和世子大义灭亲、首告有功以及自愿交出雍州两护卫给朝廷调度的份上,赦免其罪,并准世子沈晖承袭雍王之位,爱卿们可有异议啊?”
百官们齐道:“皇上圣明!臣等无异议!”
嘴上说没异议,心里却纷纷在嘀咕,儿子告发老子谋反,儿子没有罪不说,反而还能袭爵,这事儿要是今天从这金銮殿上传到了各地藩王的耳朵里,恐怕他们晚上连觉都睡不着了,万一谁生了个不孝子,也有模有样地学雍王世子这般作为,那真的还不如断子绝孙呢!
沈映当然不是真的要褒奖沈晖,如今雍州兵权已除,对朝廷已经构不成威胁,他之所以会让沈晖这个废物继续当雍王,也是想蒙蔽其他地方的藩王,暂时避免暴露他有削藩之心,让藩王们放松警惕。
藩王问题,在历朝历代都是当权者的心腹大患,削藩政策得审时度势,因时制宜,历朝历代均有不同,若是削藩不当,很容易引起藩王联合叛乱,比如汉朝的七国之乱、西晋的八王之乱等等。
所以沈映并不着急一下子将藩王手里的权力全部削除,历史已经给了他很多这样削藩失败的例子,像这次不费一兵一卒从内部瓦解雍王府势力,收回雍州兵权,达成削藩目的的计策才是上上策。
审完了雍王,沈映下朝又回到了临阳侯府。
忽然有人来和沈映禀报,说杜谦仁在狱中提出想见他,声称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他。
沈映有些意外,杜谦仁下狱这一个多月以来一直都是一副自我放弃等死的状态,这时候却提出想见他,难不成是知道了杜成美已经在他手上,所以想吐出些东西来交换他儿子的命?
沈映冷笑,对禀报的人说:“去告诉杜谦仁,若是这时候他想要供出雍王是其同伙的事,那就不必了,首告之功已经有人先拿了,他醒悟得太晚了,不配与朕谈条件。”
可没想到负责禀报的人去而复返,是杜谦仁想说的并不是关于雍王的事,而是关于……顾悯。
这个杜谦仁,为了救他儿子的命,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他和顾悯又不熟,能知道顾悯什么事?
不过沈映也好奇能从杜谦仁嘴里翻出什么花样来,于是吩咐人道:“看来他是不见朕一面是不会死心了,既然这样,那就把他提到这里来见朕罢。”
顾悯今日正好有事出了城,所以北镇抚司也没向顾悯通报,直接安排锦衣卫把杜谦仁送到了临阳侯府。
沈映已经许久没见过杜谦仁,眼前这个衣衫褴褛、白发苍苍的老人,和他记忆中那个位极人臣又位列三公的杜首辅有很大出入。
杜谦仁颤颤巍巍地跪下行礼,“罪臣请皇上圣躬金安!”
“朕安。”沈映坐在上首,手里捧着一杯茶,慢悠悠地道,“太师好久不见,真没想过你我君臣再见之时,竟会是今天这样的场景,不知太师在狱中反省的这些时日,可为自己做过的事后悔?”
杜谦仁苦笑道:“罪臣自知罪孽深重,本无颜再面圣,但罪臣已是将死之人,有些话与其带进棺材倒不如在死之前都说出来,也好为自己赎些罪孽。”
“能不能赎罪,也得看太师说的这些话有多少价值。”沈映漫不经心地拿杯盖撇着茶沫,“若太师想说的是关于雍王的事,那就免开尊口了,你们之间的事,雍王妃都已经告诉朕了,你知道的这些对朕毫无价值。”
杜谦仁缓缓道:“皇上放心,罪臣想告知皇上的事与雍王无关,而是关于皇上近来最宠爱的顾少君。说起顾少君,就不得不提起今年科考的舞弊案,罪臣之子的确罪犯滔天,但皇上可知,是谁将殿试答案卖给的犬子?”
沈映眉梢微不可察地动了下,将茶盏的杯盖轻轻合上,随手放到旁边桌上,看向杜谦仁:“你想说是君恕?”
杜谦仁点头,“不错,正是顾少君!罪臣早已查明,是顾少君为了讨好郭九尘,所以才会想出这样的法子来陷害罪臣,只要罪臣一倒,那郭九尘就可以在朝中只手遮天!”
“原来你费尽心机要求见朕只是为了说这些?”沈映轻嗤了声,摇摇头道,“可惜了,你说的朕早已知道了。”
杜谦仁有些意外,“皇上知道了?那为何您还……”
“还这么宠信君恕对吗?”沈映淡淡打断杜谦仁的话道,“因为朕相信他这么做是有苦衷,或许他当时是存了扳倒你来讨好郭九尘的心,但现在也是他帮朕平了叛乱,帮朕扫清了你和刘太后的势力,所以不管他之前做了什么,朕都不会计较。太师,若你只是想挑拨朕与君恕的君臣关系的话,那就别白费心机了,朕还有许多奏本要批,没功夫听你说这些。”
说罢,沈映便起身打算要离开,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又听到身后的杜谦仁大声问道:“皇上!那您还记得徐问阶吗?!”
沈映脚步一顿,徐问阶是谁?好陌生的一个名字,杜谦仁为什么要问他记不记得徐问阶?
杜谦仁听到身后皇帝的脚步声停住了,便知道皇帝对他的话是感兴趣的,于是忙跪着转过身,打量了一下沈映的脸色,便胸有成竹地道:“看皇上的反应,应该是并不记得徐问阶是何人了,看来顾少君也并没把自己的真实身世告诉皇上。”
沈映转过身,蹙起眉头,问:“你说的这个徐问阶是谁,他和顾悯有关系?”
杜谦仁似乎有些诧异沈映居然会一点儿都不记得徐问阶,不过这也就说明,皇帝和顾悯之间并非是完全坦诚相待,这样一来,倒是给了他可以利用的机会。
“自然有关系,而且有很深的关系。”杜谦仁笑容古怪,透着一股阴谋诡计的气息,“皇上可知,日夜陪伴您身侧的顾少君,其实是谋逆罪人之后?您的父亲高宗皇帝,曾下令将他家满门抄斩,您觉得有谁会真心辅佐一个杀了他满门、与他有血海深仇的仇人之子?”
作者有话要说: 沈日央:杀顾悯全家是沈映的老爹,和我沈日央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