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准备回去继续当寿星,不跟你们计较了,你们怎么还纠缠不休的?”
退去了寿星的变化,麒麟站在施铮和袁持誉跟前,既愤怒又疲惫的道。
施铮不跟他废话,抡起鞭子便朝他扫了过去。
麒麟闪身一躲,鞭子打中了白鹿精,将他劈成了两半。
反正暴露,他顾不得白鹿精,以最快的速度冲进了蓬莱岛,那里是他的阵地,他熟悉那里的一切。
蓬莱仙岛云遮雾绕,树林茂密。
麒麟钻进树丛,先变飞虫,又变小鸟,再变游蛇,将追兵甩掉了,躲在了自认为安全的洞穴内,养精蓄锐。
看着周围的翠绿景色,不知为什么想起了凤凰那个死去的老女人。
眼前浮现出了她没有变老时的面容,虽然过去了许久许久,他们之间的对话还历历在目。
“我不想要长生。听着就好无趣。”
她是个高傲的女人,一向坚持己见,外人很难动摇她的想法。
当年的他,还在北俱芦洲管着天下走兽,风华正茂。
他试图说服她,“长生怎么会无聊呢,你不想永葆青春吗?难道你想变老变丑?天上的神佛不都在追求长生吗?”
“是因为别人都说好,所以你才追求的吗?我更愿意自然衰老,年轻时拥有漂亮的容貌,我就要尽情享受,等到尽兴了,我就生儿育女,做母亲,当奶奶,过好一生的每一个阶段。”
“可是,如果永远不老,你就能够将年轻时的快乐永远延续下去。”
“会吗?我会提不起干劲儿,只有知道未来会失去,才会珍惜。我不觉得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每个阶段想要的东西都一样。我也不想为了追求长生,把时间都浪费在修炼上,错过当下。你我都是天地孕育的灵兽,按照天地原本的法则,顺其自然的渡过一生不好吗?”
“可是神佛们……咱们去当神仙好了,做了神仙,就有蟠桃吃。”
“我听说天庭和佛门都不许谈情说爱,如果这就是长生的代价,活那么久,又有什么乐趣。为了吃上一口蟠桃,还要恭维玉帝和王母,谁稀罕做那破神仙。你愿意去,你就自己去。”
“你还不懂吗?我根本用不着吃蟠桃,我能吸收天地灵气,也能吸收别人的灵气,足够永生不死的,我是为了你。至少我不想你死在我前面。”
“天地间的灵气越来越少了,都不够神佛们分的吧。至于其他人的灵气,你愿意去索取,就去喽,反正我又管不着。”
凤凰说完这话,眼神里满是疏离。
麒麟回忆到这里,不觉自嘲一笑。
他真是傻啊,以为凤凰这家伙不喜欢他这种吞噬别人灵气的凶残行为。
后来证明,凤凰的伴侣都是飞禽,就没走兽。
他当时怎么就不懂呢,人家只是不喜欢他这款,敷衍他罢了。
其实,当时的他,也几乎不对任何人使用吞天食地。
为了让自己活着,就让别人去死,说完全没有愧疚是不可能的。
甚至,偶尔会有罪恶感,自己为什么天生会有这样罪恶的神通。
于是他开始傻乎乎的寻找长生的秘方,一个既不伤害其他人,又简单易学,让凤凰觉得不浪费时间的法子。
为此,他走了许多地方,也瞄上过镇元子的人参果,考虑到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只要作罢。
其实,人参果也不能让他满意,只能增加几万年,他要的是一劳永逸的方法。
然后,他想到了一个神仙。
寿星。
他的能力就是长生不死,可以求寿星教他长生之法啊。
真是可笑的想法啊,只是当时的他实在太幼稚了,居然真的去了蓬莱仙岛。
之后看到的情景,彻底改变了他。
他拿出最大的真诚,甚至愿意献出自己一半的麒麟血作为法金,只为了寿星收他为徒,传授他长寿之法。
头大身子小,顶着个肉脑门的寿星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你回去吧,长寿之术,是不传之法,是绝不会教给你的。”
他磕头如捣蒜,“您不要考验我的诚心了,我愿意给您当五百年坐骑,只要您收下我。”
答案依然是否定的,“回去吧,我是不可能收你为徒的。”
寿星说完这番话就紧闭山门回去了,他就跪在原地,风霜雨雪都没能让他动摇。
他靠吸食周围的灵气就能活着,于是这一跪就三年,后来身下长出的树枝甚至顶穿了他的腿。
等三年期满的那天,寿星发现一直归在那里的麒麟兽不见了,地下留下一小滩麒麟血,以为他放弃了,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可他怎么会放弃呢,只是躲在暗处养了几天后,悄悄潜进了寿星住的宅院内,寻找他的长寿秘籍。
做贼虽然不对,但他只能让他自己染上这个污点了。
之后的他,每当想起他当时的想法,都忍不住想笑。
哈哈,觉得做贼是污点的他,多么单纯可笑。
寿星居住宫殿群有大小殿宇三十六座,连接回廊,蜿蜒曲折,他不知道寿星的练功房在哪里,只能胡乱摸索,走着走着,就觉得脚下的地势越来越低,最后竟来到了一处地下建筑内。
数以千计的装在笼子内的小孩子。
他一惊,“嘘——”
他把手指竖在嘴唇间,不希望他们发出声响。
但这群孩子都瞪着呆呆的眼睛看他,,没一个有反应的,他们都没穿衣服,手抓着栏杆,,茫然的看着他。
突然间,有一个孩子猛地拍了拍栏杆,其他孩子一瞬间,也都学着拍起了栏杆。
他害怕有人来,赶紧变成小虫子躲到了角落内。
很快,他听到了脚步声,是一匹白鹿跑了进来,化成了一个年轻男子嚷道:“又闹腾什么,不是刚喂过你们饭吃吗?”
他狠害怕,怕这些孩子中的某一个开口说看到了可疑男子,那么他就暴露了。
可是这些孩子只是啊啊啊的胡乱叫着,说不成完整的句子。
他瞬间明白,他们或许根本不会说话。
“怎么了?”是寿星快步走了进来,“睡一会午觉,就听到你们乱叫。”
“不知道怎么了,这群养殖的蠢货真是傻得可以。”白鹿精道:“星君,依我看,还是用人类的正常孩子做药引子吧,养殖的,品质终究太差。”
寿星道:“人族又发展兴盛起来了,城邦也出现了,想弄一大批孩子不比以前那么容易了。若是种公种母生的速度,够得上消耗速度,以后药引子的就都用养殖的了。”
“就怕功效不那么好。不如我去人族中迷惑君王,叫他们贡献一些孩子。”
“那也不能太频繁。先试试养殖的效果罢。”
他被寿星和白鹿精的对话惊得瞠目结舌。
他知道,他触及到了寿星的秘密,继续躲藏,将取小儿心肝做药引的流程都看在了眼中。
他觉得他心里有什么东西崩塌了。
哈哈哈哈——
这就是所谓的长生秘密,神仙尚且如此,他一个灵兽又何必背负那么沉重的心理负担。
他吸食手下败将妖物的灵气,怎么看也比这道貌岸然的神仙强十倍。
寿星做这些事,其他神仙会不知道吗?
都是一丘之貉罢了。
寿星?靠服用外丹延年益寿的老头子,算什么寿星?
天生便有神通,可以吸收他人灵力的他,更适合做寿星。
哪里有什么终生不死的方法,殊途同归,不过都是一个“吃”字。
吃掉其他人,你就活了。
那么,他的吃,似乎还更高雅一点。
当夜,他杀掉了寿星。
当他要下手杀白鹿精的时候,白鹿精匍匐在他脚边,“您是走兽之祖,我也算是您的子孙,您留我一条命,以后我为您效犬马之劳。寿星佬的秘密,我全都知道,包括所有延寿丹药的配方。”
落下的杀招,在这一刻犹豫了,“好吧,以后我做寿星,你就是我的坐骑。”
从此之后,麒麟在北俱芦洲消失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伪装成寿星并不难,随着修为的提升,他甚至可以随意出入天庭,那些愚蠢的天庭官员没一个看穿他的。
蟠桃宴他是不参加的,毕竟那里有三清和西方众佛。
以长寿著称的寿星,不参加蟠桃宴增寿,也没引起任何怀疑。
握着寿星秘方,又有天生神通的他,永远也不会死了。
他也从白鹿口中得知,寿星炼药,不光自己服用,还会用来交际,送给天上的神仙享用。
那些个神仙都很尊重寿星对药方的保密工作,从不多问,只管笑着服用。
他们不知道吗?呵呵,能不知道吗?!
在他眼里,什么妖怪神仙都一样,甚至神仙们更可恶,都是一群尸位素餐,只贪图人间香火的蛀虫。
不过,神仙的身份确实可以享受更多的好处,还能逃过惩罚。
他确实过了一段轻松愉快的神仙生活,以寿星的身份游走在各个神仙召开的宴会上,不管是天上的,还是人间的,他都参加,叫他这个灵兽大开眼界。
用一个词形容,那就是纸醉金迷。
他抽空回去了北俱芦洲,发现凤凰不知跟谁生了两个孩子,驮着他们翱翔,脸上满是开心的笑意。
漫长的岁月打磨,他已经对她没有任何特别的感觉了,或者说,走上两种完全不通道路的两人,以后只能继续陌路。
他一方面用寿星的身份,四处赠送仙丹,参加各种宴席,过着神仙的交际生活。一方面,用麒麟的真容,游戏人间,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不知过了多少年,忽然觉得一切渐渐变得无聊了。
似乎真的叫凤凰说中了,他好像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一切都变得好无聊。
他听说凤凰要死了,在她涅槃前,见了她最后一面。
“和我预想的一样,你变成了一个丑老婆子。”
“你还和以前一样年轻呢,真好。不过,我要去投胎,进行下一段旅程了。这一生,我过得很尽兴,没什么遗憾的。有两个顽劣的儿子,还有一双讨人喜欢的孙子女,虽然他们有的时候另我很头疼,但一点不后悔生下他们。”
凤凰涅槃,汹汹燃烧的烈焰之后,地上只剩下一个凤凰胆。
他看到凤凰的小儿子朝这边飞来,便闪身离去了。
凤凰错了,这个世界上永远不缺有趣的事情,怎么会尽兴!
他的选择比她正确。
“凤凰,你错了……你短命,你就保护不了你的儿孙。
我要你在九泉下看着,你不在之后,你的儿孙是怎么被我屠戮的。
你是不是就会后悔,死得太早了呢。
先从你的长子孔雀一家开始吧。”
果然孔雀一家子是很好的玩具,能帮他消磨不少无聊的时间。
再后来,佛门的取经计划开始了,说唐僧吃了能长生不老,他是不信的。
但真正金蝉子的转世说不定有这个功效。
一直关注孔雀一家子的他,发现了金蝉子的下落,打败了大狝猴之后,夺了金蝉子要吃,在他长生的战绩上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吃了金蝉子,或许就不用再靠吸食别人过活了,一劳永逸。
没想到,却被一个叫做袁持誉的人横插一脚,夺走了金蝉子,还被打成了重伤。
许多年下来,他以为除了三清外,已经没有敌人了。
此仇不可不报。
他需要更强大力量。
需要更多的滋补。
于是就有了派白鹿去比丘国抓药引子,派白鼠精去望霞城偷东西,用偷来的东西召开拍卖会等一系列事情。
所谓的拍卖会,只是个噱头罢了,将大妖怪们吸引过来供他食用。
吃东西获取力量有什么错,人不也在吃牛羊猪狗么,神仙享用人族香火,也不是变相吃人。
如果真要说对错,不是他的错。
是天庭不仁,诸神不善,才将他灵兽的心智污浊至此。
遽然,他感到眼前的光线变得红澄澄的,十分纳闷的探出头,发现头顶有一片火红的云彩,像一只凤凰。
一瞬间,他有些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