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随从们稍加休息,便继续踏上了前往望霞城的道路。
施铮和袁持誉回到望霞城之后,先把九灵元圣叫来了,分享了这个消息。
作为金蝉子的干爹,他有必要知晓此事,到时候再由他通知武德佑夫妇。
九灵元圣有种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感觉,“我就知道佛门不会善罢甘休!他们在路上也要花费时间,往前倒推的话,就是说金蝉子他们才降生不久,就叫唐国那边派特使了。”
施铮点头,“看起来是这样。”
佛门从来没有放弃过金蝉子。
“他们也应该知道你对人族的态度是很好的,若是派佛门的菩萨罗汉过来抢,恐怕会被你打回去,但若是派大唐的人族前来,依你的处事风格,对他们不会太差,有商谈的余地。”九灵元圣继续道。
施铮也认同这点,想要夺回金蝉子,叫人族的皇帝正式派特使来请,依他施铮的性格,至少不会大动干戈。
而且金蝉子被官方接回去,就算不是大唐出生的,也有了大唐国籍。
佛门的算计是很精的。
九灵元圣这五年,已经跟金蝉子和黄眉处出感情来了,虽然不是亲生父母,也舍不得,脸色阴沉,“难道要把他们送回大唐去?”
“你去跟武世赞夫妇透透口风,省得过几天大唐特使来了,让他们措手不及。”
九灵元圣深觉有理,当即行动,直接走出王宫,飞往了人族居住地。
九灵元圣径直来到了武德佑家,落到门前,重重拍了几下门板。
武德佑正带着几个孩子院内舞刀弄枪,听到动静,将门打开,“快请进,我最近正琢磨一个新招式,你帮我指点一二。”
武德佑跟九灵元圣经常进行武艺上的切磋,而且这些年,他多少也学了一点吐纳之法,内力更足,枪法也更遒劲有力,舞起招式来虎虎生风,比以前还有长进。
“唉,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孩子他娘在吗?”见武德佑点头,九灵元圣道:“你们夫妻都在,那敢情好,进屋说吧。”
武德佑对孩子们道:“你们自己玩吧。”就跟着九灵元圣进了屋。
武德佑夫妇有四个孩子,两个年长点,如今已经十来岁,还有一对快六岁的双胞胎。
这双胞胎虽然模样相似,但通过神态,分辨起来十分容易。
双胞胎中的哥哥武世赞,金蝉子转世,仪态端正。
弟弟吴世杰,前世是黄眉童子,表情总是漫不经心。
“世赞,咱俩掰手腕啊,我用一只手,你用两只,你要是赢了,今晚上,属于我的菜都给你吃。”四个孩子中,最大的大哥笑着提议。
“我还有事情要想,你们玩吧。”金蝉子说完,走到墙角处的石椅旁坐下,盘起腿,低头不知在想什么。
黄眉童子对大哥道:“别理他,他有毛病,我和你掰手腕。”
四个孩子中的二姐悄悄走过去,就听世赞低声叹气,“我究竟是谁,又要往哪里去呢?茫茫天下,难道就要浑浑噩噩的过此一生吗?”
“……”世杰说得对,世赞这孩子怕是有什么病,二姐默默的走开了。
除了金蝉子之外,其他三个孩子在院里玩耍。
二姐不时瞧一眼世赞,担心的道:“他怎么小小年纪就老气横秋的,说起来,我记得当年抓周,他好像抓了个佛珠,惹得娘很是不高兴,怕他去当和尚。”
黄眉童子也回头瞅双胞胎哥哥,“和尚是什么?”
二姐道:“我听娘说,也是修行人,只不过要剃光头,还要跟家里断绝一切关系。”
话音刚落,突然就听屋内传来他们母亲高叫的声音,“什么?大唐国来人要接走世赞?他是高僧转世?”
院内的四个孩子都听到这句话,都扔下手里的石锁、木棍和长矛一溜烟跑到了门口偷听。
而金蝉子也在其他三个孩子的注目中,走了过去,找个角落,耳朵贴在窗棂边听着。
“高僧转世应该不是假的,大唐皇帝千里迢迢派他们来,这后面一定有神佛的点化,否则他们从未来过北俱芦洲,怎么会一开口点名就要找武世赞。”
这是干爹九灵元圣的声音。
接着是他们父亲的声音,听着很纠结,“可孩子的名字是国王陛下取的啊。”
九灵元圣道:“所以说,这孩子一直有佛门的菩萨盯着,这边取了名字,那边就转告给了唐国皇帝李世民。”
金蝉子听了这句话,浑身打了一个激灵,口中念叨,“李世民,李世民……这名字怎么这般熟悉。”
黄眉童子皱眉盯着他,嗤之以鼻,“这名字很稀奇吗?听着熟悉不是很正常。”
“不、不是。”金蝉子纠结的道:“……唉,我觉得对不起他。”
黄眉童子道:“那你觉不觉得你对不起我?”
“没有。”金蝉子笃定的道:“我反倒时常觉得你对不起我。”
看到你就想揍你,但是我作为你哥哥,只能尽量克制住这种冲动。
一旁的大哥和二姐盯着这俩小家伙,心道,听听你俩这几句对话,像是六岁小孩儿的口吻么。
他们的父亲在屋内大声道:“就算世赞有来历,但今世是我们的孩子,养了这么大,怎么可能随便撒手。”
黄眉童子一听就不乐意了,掀开窗子,探头进去,“难道我没来历吗?敢情就哥哥优秀,我就普普通通呗。”
他的关注点全在哥哥有大唐皇帝的垂青,而他则平平无奇上。
武德佑夫妇一怔,见其他三个孩子的脑袋也都出现在窗户前。
武攸德干脆招呼孩子们进来,等孩子们都进了屋,他抓过世赞胳膊,把他带到跟前,捧着他的脸,左看右看,“挺普通个小孩儿,怎么能是大唐国皇帝要的高僧转世?是不是搞错名字了?”
“爹,我脖子被你抻得疼。”金蝉子拿开父亲的手,“……他们应该没找错人。最近我常做一个梦,梦里有一面旗,上面绣着唐字,不管怎么走,我最终都会走到旗帜之下。”
武德佑媳妇一针见血的道:“这不是你自己的梦,而是佛门的人让你做的。”
“那恰好证明,我是他们的人,他们需要我。”金蝉子叹道:“今日听到这番话,让我有一种迷雾中豁然开朗的感觉,原来这就是我的归宿。果然今生注定过远离世俗的生活,不能对您二位尽孝了。我有更宏远的目标要完成。”
“……”武德佑夫妇一怔,彼此看了对方一眼。
接着就把儿子拽到了炕上,拿起扫炕的扫帚,一个按着,一个打。
“小屁孩,瞎说什么呢。”
“装什么大人!”
九灵元圣赶紧拦下来,“别这样,有话好说。这孩子如果说的是他内心的真实想法,你们也拦不住,他早晚要跑去当和尚。”
武德佑夫妇住了手,坐在炕上连声叹气,“也不知是福,还是祸。”
金蝉子安慰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武德佑夫妻瞪儿子。
金蝉子揉着挨打的地方,赶紧溜了。
黄眉童子不服气的想,哥哥上辈子是个大德高僧,那自己是什么人?不信自己就是个随随便便的孤魂野鬼投胎。
武德佑问九灵元圣,“我们该怎么办呢?”
九灵元圣叹道:“我也没法替你们做决定,你们还是自己拿主意罢。”
总感觉,不管哪一种选择,最后都会后悔。
等送走九灵元圣,武德佑夫妇并肩站在院内看着孩子们,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中。
如果世赞是大唐皇帝需要的高僧转世,那么他们作为俗家父母,得到的赏赐必不会少,大富大贵谈不上,但在长安过的也得是上等生活。
可这不是虚无缥缈的托梦,而是实打实的唐国皇帝的“邀请”。
但那里毕竟人生地不熟,突然搬过去,一切从新开始,谁知道又会发生什么。
“这样吧,抓一把米,双数就去,单数就再考虑考虑。”武德佑媳妇提议。
回到厨房,两人在米缸里各抓了一把米搁到桌子上,数了起来。
最后的个数是二百零八粒。
是个双数。
武德佑媳妇苦笑道:“说不定这米粒也被佛门的人动过手脚了呢。要双就是双。”
武德佑虚笑道:“那正说明咱们逃不了他们的掌控啊,除非只叫世赞跟他们回去,咱们和另外三个孩子待在这里。但可能吗?”
等九灵元圣走了,施铮瞅了眼袁持誉,又将目光移开了,“那什么,我要回书房看奏折了,你有什么打算?”
其实刚才大唐特使程咬金的突然闯入,化解了他耍心机失败的尴尬。
“打坐修炼。”袁持誉也庆幸突然杀出个程咬金,否则方才叫施铮发现端倪就糟了。
“好,咱们各自忙各自的吧。”施铮道。
瞧瞧他这嘴说得什么话,如此僵硬,太不自然了。
施铮来到御书房,坐在桌前思考,万一最后的结果是和大唐建交,是不是要回李世民一封亲笔书信?
人家都写了手书,他不进行平等的外交不好。
他研好砚台,提笔蘸墨,酝酿着措辞。
忽然,他瞟到书角有一摞纸,上面有字迹,一眼就认出是他自己的。
想来是那个挂机的替身写的。
施铮拿过来翻阅,发现是一本草稿纸,内容很杂,有签字前的练笔,也有行程提醒,还有小金库钱财的计算。
列的乘法式子,别人看不懂,但施铮一瞧就知道怎么回事。
“……”
是他的风格,就算是替身,也不改守财本色。
忽然,他发现草稿纸中有一张特别工整的诗词,初看时以为是为了练笔,誊写的古人诗词,但再一瞅,差点吐出一口老血。
“我与江湖别,思君又一年,持灯明月夜……”
三句诗,还剩一句没写完,不用怀疑,最后一句肯定是“誉”字开头的。
施铮咧嘴,你个头发替身怎么这么不矜持呢,还背地里写上藏头情诗了。
不过,他今天还故意往袁持誉腿上躺呢,要论不矜持,他这个本体似乎还更甚一点。
不愧是他的替身,和他一个德行。
施铮见四下无人,正是“毁尸灭迹”的好时机,指尖冒出一簇火把这张写了诗词的纸给烧了。
施铮坐在桌前,检索发丝替身的记忆。
这几天挺忙的,一直没空彻底阅览挂机的记忆。
幸好一番检查下来,除了这首没写完的诗外,没有其他出格的举动。
看来自己对自己还不错,没有埋下更多社死的隐患。
施铮长出了一口气,脑袋向后靠在椅背上。
今天虽然失败了,没枕着腿,但袁持誉也没有表现出厌恶的情绪。
所以,下一次,他还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