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铮见元始天尊从他识海中主动出来了,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终归结果是好的，他可不希望自己脑海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被别人看到。

元始天尊绷着脸瞅施铮, “……”

竟不知该说什么。

若是质问他练的什么功法, 脑海里那些奇怪的符号代表什么, 显得他见识浅薄。

袁持誉冷声道：“你既然没有相谈的诚意, 我们走了。”

施铮也道：“是啊，太不尊重人了，一见面就往别人识海里钻。”

“你如果没有见不得人的东西，为什么怕人看。”元始天尊道。

简直强词夺理, 施铮道：“那你也让我们看看好了。”

元始天尊不屑的一声冷笑，仿佛听了一个笑话。

他是什么身份, 他们又是什么身份。

施铮朝袁持誉使了个眼色，两人很默契的往外走，不和这老家伙谈了。

元始天尊在他们身后道：“如此年轻气盛啊，妖国有你们这样的统治者，何其悲也。”

施铮回头哼笑道：“我觉得年轻气盛并没有什么不好。正因为有少年心气儿，我才敢成立妖国, 锐意进取，积极为妖国的自立奔走。我若是有‘城府’, 永远只会是‘扶妖将军’, 而不是‘妖皇’。”

“玉帝确实看走眼了。”元始天尊道：“不过, 他会看走眼，也是因为有灵宝天尊在一旁帮助你们。所以，你们有今天的一切, 离不开贵人相助。既然如此, 不如坐下来聊一聊, 看看我是你们的贵人，还是你们的劫数。”

施铮和袁持誉交换了下眼神，重新坐下了。

元始天尊捋着胡须，眯着眼睛先开口了，“那咱们就顺着你的‘年轻气盛’继续聊。你要知道么，我最不喜这四个字，因为意味着不稳重，意味着没规矩，意味着失序。”

难怪灵宝天尊叫你老家伙，的确一张嘴食古不化的味道扑面而来，施铮道：“压制得一潭死水，难道就好吗？没有革新，怎么能有进步？”

“你觉得是革新，是进步，其实呢，不过是造反，是动乱。”元始天尊道：“你这种人，我以前也见过很多，最后无一例外都是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你不过活了千八百年，那玉帝历经数次劫难，修持至今，你却对他没有半点尊重，于情于理都是你的不对。”

“怎么在您口中，似乎活得久就该受到尊重，当然，我不是反对尊老爱幼，但一个人受不受尊重，不应该是以他对世界的贡献来衡量的吗？玉帝把三界统治成这个烂样子，活得越久反倒说明他越可耻。”

元始天尊哑然失笑，“我所见，天地间尊卑有序，秩序井然。几大部洲，除了你们妖族在闹事，都安居乐业。”

“你认真的？”施铮震惊。

难道真是看世界的角度不同，所以看到的景色不一样吗？

从他的角度看，这世界满是不公和欺压，但元始天尊从最高处看下，却是井井有条。

神尊而妖卑，大概妖怪跪下，任由剿灭，是遵守秩序，站起来反抗，就是失序了。

难怪有的皇帝听到快饿死的流民冲击官府衙门，要大骂刁民了。

居然不原地乖乖饿死，真是没规矩。

“玉帝是个很好用的统治人选，他不会冒进，不会有颠覆世界的奇思妙想。三界在目前的法则下运行了数万年，没必要更改。你今日在灵霄殿所说的那些，三界可能的确有这样那样的瑕疵，但不影响大局。”

“你身为三清，难道没感觉到天地的拧巴情绪吗？它已经恨不得毁掉这个世界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呢？”元始天尊语气分明是不信的，甚至带着一丝嘲讽的意味。

施铮发现元始天尊需要补的课太多了，还真不知该给他从何讲起。

这时，元始天尊眉头一蹙，“上清来了。”

话音刚落，灵宝天尊就走进殿内，捋着胡须笑道：“你把我的徒弟扣下这么长时间可不好。稀罕徒弟的话，自己收去。”

“我可不像某人，偷偷摸摸下界，不分美丑人妖，一概收入门下。”

灵宝天尊笑道：“你大可不必指责我收徒没有原则，至少我收孙悟空和袁持誉为徒，都是在天道的冥冥指引下完成的。”

元始天尊露出愿闻其详的表情。

灵宝天尊微微一笑，“我们可以交换一下神识，让看你看看我知道的情况。”

三清之间的关系，比外人想象的还要亲密，彼此之间可以直接交流神识。

施铮就见灵宝天尊眉间飞出了一个指甲大的光亮，飞向了元始天尊的眉心，却不想元始天尊一挥袖，将这光团给打开了。

灵宝天尊奇道：“你这是做什么？”

“你说呢？”元始天尊一副看穿一切的微笑，“又想在记忆中夹在你的思想，进入我的识海进行污染了。”

施铮心道，看来以前发生过灵宝天尊在记忆团中夹杂“私活”，妄图影响元始天尊认知的情况。

所以这一次元始天尊十分警惕。

灵宝天尊道：“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不过是想让你了解一下我的想法，你怎么能觉得我是想改变你的认知呢。而且话又说出来，你这个老古董，接受一下新思想没坏处。”

“那也不用你给我植入你的想法。”元始天尊冷瞧对方。

灵宝天尊只得道：“我保证这一次送入你识海的，只是我关于袁持誉的记忆，并无其他的。”

施铮暗想，原来灵宝天尊对元始天尊进行过思想植入和入侵，只不过都失败了。

他叫他老东西也是有原因的，想必是元始天尊食古不化，灵宝天尊才出此下策，只不过想植入激进新锐想法的行动失败了。

估计灵宝天尊一开始也挺平和的，但面对元始天尊这么个油盐不进的守旧派，日子久了，就慢慢激进了，常驻人间，办学传播自己的思想，成为了造反者的友军。‘

元始天尊仍旧提防，并不应声。

灵宝天尊义正言辞的道：“咱们三清之间能不能多一一点信任？免得叫晚辈看笑话。”

元始天尊这才斜了他一眼，“好吧，但若是被我发现你动手脚，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灵宝天尊再次将小光团送入灵宝天尊的眉心间，这一次灵宝天尊没有拒绝，而是接纳了。

他微微垂着眸子，等了半刻钟后，长叹了一口气，看了看袁持誉，又看了看灵宝天尊，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一言不发，如同入定。

灵宝天尊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喂，喂，你又要睡着了吗？”

元始天尊居然没有生气，只是道：“我累了，你们离开罢。”

声音的确透着浓浓的倦意，像一个垂暮的老人。

灵宝天尊便朝施铮袁持誉使眼色，示意两人可以离开了，等殿内只剩下他和元始天尊，他刚想开口，却见元始天尊眼角流出一滴泪来，不禁一惊，笑道：“老东西，你这太夸张了吧？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你也走吧。”元始天尊语气沧桑。

灵宝天尊轻轻叹气，留给元始天尊自己安静思考的时间，飞出了玉清境，与施铮和袁持誉会合。

袁持誉先发问，“他老人家怎么了？”

灵宝天尊叹道：“估计受刺激了吧。”

“受刺激了？”施铮试着猜测，“信心满满，以为对方是自己最亲近的人，结果没想到对方已经□□了。”

元始天尊以为自己最了解天道，还觉得世界一切都很美好，没想到天道早看不惯这个世界，偷偷降下孙悟空和袁持誉，要毁灭世道，把一切重归虚无。

他要是元始天尊，估计也受不了。

感受到了来自天道的背刺。

不知道元始天尊的内心崩塌了没有。

“你这个比喻，虽然不太恰当，但硬要这么说也没错。”灵宝天尊也有几分无奈的道：“谁让以前跟他说什么都不听，到最后，直接品尝一剂猛药。”

施铮担心的道：“他不会有事吧？”

不会感到自己被天道背叛了，进而勃然大怒吧。

或者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陷入忏悔的情绪中。

三清之首的元始天尊情绪出现问题，可不是小事。

灵宝天尊笑道：“没事，让他安静思考一会就好了。咱们走吧。”

灵宝天尊既然说没事，那就没事喽，他应该是整个三界最接近元始天尊，最了解他的人了。

三人回到上清境，等待第二天的“辩论”。

翌日，玉清境传来消息，说元始天尊闭关打坐，不能前来，明日再论。

玉帝不知道元始天尊在打什么算盘，但想必大有文章，只能顺延到的第二天。

但施铮和袁持誉知道怎么回事，元始天尊是在纠结呢。

灵宝天尊捋着胡须，微眯眼睛，“不必心急。”

但翌日，玉清境传出来的消息还是，元始天尊在打坐，明日再论。

施铮和袁持誉也只有等待，没事去天宫各处转一转，全当游览了，天河边也去了几趟，只不过没再碰到青牛精，大概是太上老君知道他俩来了，把青牛给看牢了。

两人躺在天河边休息，袁持誉先道：“咱们在天上渡过了三天，地下应该三年了，不知道下面怎么样了。”

“……你没看过吗？”

施铮修正道：“我往下界张望过，基础建设有序进行，住民安居乐业。我说是说咱俩的替身不知过得怎样了。”

“你要是担心，你就看看好了。”透过意识链接替身，是可以有所感知的。

“你怎么不看？”

袁持誉笑道：“我不担心。”

施铮挑眉，“这么自信？没准你的替身讨人厌，已经被我的替身驱逐了。”

“所以他是替身，你看，我本人待在你身边就好好的，你就不讨厌我。”说完，抓住施铮的手，放在心口处，闭上了眼睛。

施铮眨了眨眼睛，安静的靠着袁持誉继续休息。

—

终于，又等到了新的一天。

玉清境没有再传来元始天尊将庭论延后的消息，施铮和袁持誉如期踏入了灵霄殿，玉帝等人众仙官与这两人，势同水火。

随后灵宝天尊和天上老君也都走了进来。

迫于二清的威严，玉帝保持着极大的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