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晚上过去, 秋博宇走走停停, 在城门附近的客栈里走了走, 宛如一抹鬼魅，游离在人群之中。此时天光已然有破晓之相，雾沉沉的空中艰难地透出一两抹光, 打在这汾安城之中。

汾安城一夜未眠，明明是初晓之时, 街上却还是聚集着修士，并未有歇息的模样。人来人往的, 就像是鱼池里聚成一团的游鱼。只需抛以足够的食物，便能吸引它们挤作一团去争夺，取乐于人类。

秋博宇抬头看着那微弱的天光。在出了最后一个人的房间之后, 他到了一处偏僻的角落，将身上的黑袍脱下来，放入黑手环之中, 略微整理了一下衣服, 便又是一副少年模样。

昨天他只送出十几瓶药，算是初步试探了这些修士的情况。也正如他所猜测的那般，不是所有人都那般容易处理。

他给药的散修之中, 断肢修士占大多数, 毕竟这是混战之中最容易做到的直接伤害，除却一些战斗经验丰富的，很多修士被断了手断了脚，便失去了战斗能力, 只能绝望地被淘汰。这其中，也混着一些类似于毁容留疤，还有眼瞎断发之类的伤，基本上那些特别绝望的修士，没有一个是身躯完整的。

在早已准备好的对话套路之中，有部分散修本性多疑，对于秋博宇有诸般怀疑，对于这种人，秋博宇都是直接放弃。毕竟他要的，是绝境之中被拯救后最纯粹的那份崇拜。只有这样，才能让那些修士自发地站在天枢真君这边，都不用真君给出代价。

而需要利益养着的狼，至少现阶段，是不需要的。

秋博宇算了算，二品丹药起效是需要一些时间的，那些修士受的伤恢复需要一个时间差，在这段时间内，他们会老老实实待在房间里。成为第一波“种子”。

因为是昨天临时起的想法，所以昨晚的秋博宇的准备并不足，但是今天他便有足够的时间准备了。

少年从偏巷中走出，行走在汾安的大街上，两边皆是一片热闹非凡，越发衬得秋博宇游离于人群之外。

现在已经是第二日的早上，等一会儿，便是第二天的第一场开赛的时候。而可笑的是，听说了改了规则之后，有些店铺老板交代伙计看好店之后，便奔去看比赛了，有些伙计不足的，甚至直接关了店，想要去看一些新鲜，可想而知今年的云霄大比恐怕比以往的更加吸引人。

这种养蛊壮大似的疯狂战场，总能满足有些人按捺着的本性。

秋博宇略一仰头，面上是掩饰不住的自豪。

这些都是真君带来的变革！

少年在街上，甚至再度走入了茶楼，聆听他人对于如今情况的分析。

茶楼彻夜通明，来了一波又一波高谈阔论的修士，秋博宇进去一看，发现老板已经将最便宜的茶上调至三十颗灵石一壶，比之原先的竟是贵了几倍。但即便如此，这茶馆里面，也是坐得满满当当了。

点了茶，随意挑了个座位，秋博宇便与其他人一般，听着其他人的分析。

似乎是意识到了天枢能带来的变革之恐怖，茶楼的言论，比之开赛之前少了几分鄙视和直接开骂，但是多了揣测与阴谋论。

“看昨天的比赛还不明白吗，千人战的竞争更强了，毕竟那可是玄级功法！”

“唉，来这云霄大比，本想着在场上表现一番，好歹能让一些小门派看上收留，现在大家也看见了，成了，伤残那些门派会负责，但是若是不成，可就……”

“玄级功法啊，那在拍卖场，能拍出多少价格呢……”

“那天枢手里的东西，肯定不会差，好赖还是个元婴不是吗？”

茶楼之中各种言论杂糅成一片，众位修士你一眼我一语，讨论着现今的情况。言论发酵着，渐渐形成了各种不同的意见。有坚持认为天枢真君是在搞事的，有觉得天枢真君抽风了的，有人觉得天枢真君搭了个戏台，看着他们一堆丑角在上面滑稽表演。

而有些关注点不对的修士，竟然在讨论天枢真君那日伴随他说话声的东西碎裂声，到底是什么声音，是灵宝还是阵法？或者是其他原因。实在是那声音太过诡异，经过天枢以元婴之力传音到每个人耳边，那“咔擦咔擦”声便更加明显了。

而秋博宇一听，也思考了一下。在那群人讨论得正酣的时候，他突然插嘴道，“那会不会是灵食？”

那些讨论的修士没想到会有人加入讨论，一时有些愣住，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了，立时反驳道，“不可能，那些大修早就辟谷了，早就绝了五谷之扰，怎么可能还去吃灵食呢？”

“而且灵食的价格那么高，不都是宴会的时候摆出来镇场子的玩意嘛？”

“这也不尽然吧。”有修士道，“离这汾安城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有个兴华镇，镇上有家留客楼，出售相对低价的灵食，别说多火爆了。”

“兴华那里不是凡人修士共居的地方吗？卖灵食竟然有人买？”

“有啊，而且啊，听说那里的灵食不仅便宜，可用凡人金银去换取，好多凡人大族的子弟入了修仙门派后，总偷溜到那里去开小灶。”那修士感叹道，“可惜我囊中羞涩，不论是凡人金银还是灵石都有点儿出不起，最多点两个不顶饱的小菜，待来日飞黄腾达，定要去那摆一摆阔气。”

“那就更不可能了。”那修士道，“天枢再如何那也是元婴真君啊！会去吃这种灵食？”

“那倒也是。”那修士想了一想，也觉得有道理。元婴修士这个级别，不是长老便是掌门，想吃灵食门派自会准备，何必出外去品尝？大抵灵食这玩意，除却能补充灵气外，那口味真心不能恭维。

留客楼？

听到这个耳熟的名词，秋博宇便低头回想了一下。

他是不是在哪里听过这个名词？

“但是。”这时候，有个修士出了声，“那可是天枢啊。”

“……”

“是哦……”

“如此说来也有理……”

“莫非真是灵食？可是灵食不是汤水便是清蒸，哪来的酥脆声？”

“所以我觉得不可能是灵食啊，说不得是某些灵器？”

“这话题怎么绕回来了我不都说了绝对是阵法吗？那天枢的符师水平也是挺高的吧？”

灵器党和阵法党各执一词，而在秋博宇那句话的启发下，多了一拨灵食党，甚至有些人听成了“灵石”，还当天枢直接生啃灵石了，也加入了讨论。

秋博宇看着他们的讨论。

总觉得……

好像什么奇怪的事，都能用“他是天枢”这句万能句式来解释，偏偏看那些修士的样子，他们是很认同这个理由的。

“你们讨论出来了又怎么样？”突然传来一声冷笑，硬是给讨论中的修士们兜头泼了盆冷水，“到最后，你们还不是要上千人站台给那天枢演猴戏。”

这句话嘲讽力十足，立时勾来了一堆修士的目光。那说话之人一身劲装，身后挎着一把缠着布的长刀，面上有道血疤，横亘在他的左脸颊处，此时他的面前摆着一壶茶，看那茶壶的模样，是这茶楼里很不错的一种茶了。

“这位道友你也过分……”有修士想要呛声回去，却马上被同伴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