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顷刻间便失去了声息的那些妖修, 似乎是冲击太大, 周祺妍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她身体僵硬, 似乎是有些不知道怎么办——她不是没有见过有人在眼前死去，但是离得这么近，还是第一次。

不, 不是第一次……

妈妈走的时候，也是那么快, 那么让人猝不及防。

秋博宇收回手，那利爪般的手指瞬间恢复成了寻常人类的模样。他放下背上的周祺妍, 那有些呆愣的少女连站都没站稳，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怎么，没见过杀人？”秋博宇以居高临下的姿态, 俯视着少女。

少女呆呆的，似乎是大脑整个放空了，没了思考的能力。

对于这样的情况, 秋博宇早有预料。他也不去拉少女起来, 而是冷冷道，“如果你不出手的话，那么这里的石雕都会被人夺去。如果你一直保持着这样的状态的话, 你最担心的事情便会成真——你会成为真君的累赘。”

周祺妍面色一震, 双眸带了些恐慌和水意，就像是溺水的人，完全没有喘息的空间。

秋博宇甩了甩指尖处沾的血液，道, “没想到有人能找到这里来，倒是让我计划乱了。不过也没有多大的影响。”

“计……计划？”周祺妍终于有了些许的反应。

秋博宇幽幽地看着她，“你是真君的妹妹，于情于理我不会将你放置在危险的境地。但是……你不会觉得，与真君重逢之后还能保持原本天真的心态吧？”

“我……”

“真君大概不会过于苛责你。从你制作出来的石雕便能看出，他是顶天立地的兄长，将一切困难麻烦都抗了下来，你也理所当然地依赖着他的保护。”秋博宇道，“但是这里是西域，与你们原本生活的和平环境并不一样。”

“真君在西域……不，真君在整个修真界，都做了不少事。他的名声如雷贯耳，敌人自然是不会少的。”秋博宇道，“光是在这西域，恐怕就有一大批等着真君出现而后寻仇的家伙。”

一个玄厉能用救了他儿子的恩情搪塞回去，那十个玄厉，百多个玄厉呢？要知道，会促使人动手的可不仅仅只有仇恨，还有利益。若是盯上真君的人太多，就算都是蝼蚁之辈，一旦抱成团，处理起来也是十分麻烦的。

“灵脉心身为集万千灵矿精华之大成者，是人人贪求的极致宝贝。只要获得了灵脉心，蛰伏一段时日，说不定就是个新崛起的家族了。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知道你已经有了想要改变的想法。但是空想终究是空想。”秋博宇目光瞥向另一处，那几名妖修的伙伴似乎闻到了血腥味，正不断地向这边靠近。“你准备什么时候行动呢？”

“我，我会努力跟上哥哥的脚步的。我不想成为他的累赘！”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现在就开始行动呢？”秋博宇道，“不去尝试，怎么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得到？”

“你不动手的话，这些石雕便会被贪婪的人给带走。你不去努力的话，还在闭关着的真君也会受到打扰。”

秋博宇声音低沉，一句一句的话语，十分平缓，不带半分激动情绪，却是最能勾起人情感的恶魔低语。周祺妍已经陷入了秋博宇所描述出来的危险境地之中，满脑子都充斥着混乱的想法。

身为现代和平世界生活的人，她并没有主动杀人的想法，甚至连伤害人都不太放得开。因为知道自己是非常珍贵的宝物，所以她忙于藏匿，不让任何人发现自己的存在。

在这期间，她并不是没意识到这个世界的可怕之处。

以往算是开开玩笑的“一言不合就杀人”在这里，是一种既定事实。为了利益，为了仇怨，为了各种各样的理由，生命变得很不值钱，就和当初的妈妈一样，只要稍微动动手，便有生命被取走。

只是恐惧的心在毫无依靠的情况下，选择了逃避。

“我……我……”

“必要的时候，自私不是什么坏事。你不去伤害别人，别人就会优先选择伤害你。”

“你难道就不想成为真君的助力吗？”

这最后的一句话就像是按下了什么开关。周祺妍惨叫一声，似乎是要将苦痛的情绪都发泄出来那般。

周祺妍双手砸地，一股能量顺着地面冲了出去。那本就改变了状态的地面变化更加明显，竟是真的将那些倒地的尸体一个个给吞了进去。

完完全全的掩盖，就像是给他们埋葬。

“啊……我不要啊……”

与悲伤一同爆发的，还有那猛烈的能量。

看见了周祺妍的改变，秋博宇不得不在内心感叹一声——他该说一声不愧是真君的妹妹么？

她周身的气质几乎是毫无保留地将“不沾血腥”这一特点展现出来。而且她的性格也十分明显，在过去的经历与真君的保护下，小姑娘说好听点是内向胆怯，难听点就是懦弱，依赖他人。除去灵脉心的身份，她就像是个寻常的凡人女孩。

秋博宇并不是讨厌这种人，只是，如果妹妹一直保持这样的状态——他把握不住真君会不会让她改变，那她不管有意无意，迟早为真君带来麻烦。

心慈手软又身怀重宝，这种人在修真界是活不长的。而她是真君久别重逢的亲人，是不能出半分差池的。

秋博宇本就打算趁真君不在，让小姑娘改变一下生活态度。原本按照他的预想，要促使一个人放弃长期的坚持是不容易的事情。这不像流言，只需要花点心思塞入新的信息就行了。这是要让一个人改变他的人生态度。

老实说，他本来认为哪怕周祺妍接受能力不错，他也得花上一些时间去开导，却没想到周祺妍竟是此时就爆发了——原本他只是带周祺妍来体会一下修真界的残酷的。

秋博宇搓了搓鼻子，不远处飘来的血腥味令人很不舒服——那边的几个妖修，被突如其来的地刺给夺了性命。

干脆，利落，又残忍。

“我……我这样真的好吗？”周祺妍似乎是回过神了，颤巍巍地道，“他们还没……”

“等他们做出伤害你的事情的时候，就一切都晚了。”秋博宇道，“在他们决定占据这一片地方的时候，你与他们已经是敌人——这里的灵脉是依托你而成长的，他们是要抢走你的东西。”

秋博宇三言两语，点拨了一下周祺妍后，长舒一口气。

也许是他想岔了。

有那般的过去，不论是真君，还是这个妹妹，都已经不可能是常人心态了。有那般相依为命的经历，他们本就互相将对方放在心口上。常人的原则难以打破，这是在没有刺激点的情况下。而妹妹的刺激点，很明显就是真君。

不过秋博宇只是打算让妹妹转换心态，并不是要她变成杀人狂魔，便道，“行了，该给的警告给得差不多了。如果那些人还执意占地盘，那一场战斗是避免不了的了。”

周祺妍兀自整理着心绪。

虽然是接触能力这样的间接手段……但是她杀人了……杀人了。

虽然她心中早已有所预感，但是完全没想到，这样的日子会来得这么快。

随后她目光坚定，就像是挣脱了什么桎梏。

秋博宇见状，提着她的衣服后领飞了起来。

周祺妍一怔。

周祺妍面色惨白。

周祺妍惨叫出声。

“有话好好说，别飞行不行！！！”

“你迟早得适应高空。”秋博宇幽幽道，“毕竟身为灵体，你可是自带飞行的能力。”

如果这妹妹一直是这状态的话……

秋博宇很怀疑自己是不是无法蹭真君的小舟坐了。

秋博宇这边顺势给周祺妍做着心理辅导，而周祺然则是安然编写他的魔修功法。

如果傻球以后修炼这个功法踏上了修真界的顶峰，那些魔修知道写出这功法的人竟然是个仙修，不知会不会惊掉下巴。

周祺妍对自己的作品有着足够的自信。至少在他看来，有资格对自己作品提出异议的，只有以后的自己。

薄薄又略显陈旧的书本浮在空中，不断翻动着，将内里的规则一条条罗列出来。周祺然以自己最顺手的做法，将那功法中的规则添添补补，加入自己对规则的理解，兼之配合秋博宇那小子的性格和灵力特征，不断编织着这崭新的，修真界前所未见的存在。

傻球有妖族血脉，所以体质方面的要求可以提高。傻球有仙修状态打底，心境的锻炼方式要改一改……

修炼方式结合规则，修炼方法契合规则，那小子炼丹炼器双修，想必能满足这么修炼的要求。

不知不觉，功法走向了完全量身定制的方向。

周祺然心情很不错，他感觉自己在做一个前所未有的杰作。

帐篷之外，周祺妍与秋博宇与那些妖修战斗起来。

与秋博宇所想的那般，简单的警告压根就不能将这帮人轰走——这儿可是西域，比东域混乱得多的西域，亡命之徒一把抓。而能主动想霸占灵脉之地的人，怎么可能会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

所以从一开始秋博宇便做好了战斗的准备。而周祺妍后知后觉地进入了状态，也与那些人战斗起来。这个时候她与大地的感应与那能远程作用的能力便大显神威了——大地的感应让她能准确地找到敌人的位置，而后配合转化土地的能力，夺取敌人的性命。

可以说，除了气息偏弱，最多有筑基左右的实力外，她战斗时的配置完全是跟秋博宇这个金丹看齐的。

那些妖修全部都是些杂鱼，就算是领头的，那实力也让秋博宇觉得有些无趣，便索性将他们全部丢给了妹妹练手。

而后他便观察着周祺妍的战斗姿态。

是他的错觉吗？怎么他总觉得，周祺妍的状态与寻常灵体并不同。就算说她是灵脉心，也无法解释这诡异的不对劲感觉。

对手很快便察觉到了周祺妍战斗时的局限，也就是攻击方式单一，迅速采取了相应的对策，让周祺妍无法用老方法攻击到他们。

秋博宇见状，本以为要帮一下周祺妍处理这情况了，哪知道她突然轻喝一声，妖修们所在的地面统统陷了下去。不论是坚硬的岩石，还是松散的土壤，仿佛都成了有意识的胶泥状物，逐渐盘踞而起，将那些因为地陷而失去平常判断力的妖修包裹起来，而后——伴随着他们的惨叫，土地被压回了正常的平整状。

秋博宇挑眉，过去踩了下，这地面分明成了一种坚硬的灵矿。

如果是他的话，还有办法徒手破坏，但是以里边那群妖修的实力……估计很难做到这一点吧？

这简直是活生生的埋葬。

“这想法不错。”见状，秋博宇不会吝惜他的夸奖，道，“你对你的能力运用得不错。”

周祺妍状态似乎还有些不稳定，轻道，“那些石雕，就是这么做出来的。”

先用能力让它们软化，然后就像是捏橡皮泥那般，一点一点，一点一点，细心地做出细节，小心地控制着自己的能力。

可惜，无论做得再逼真，再像哥哥，都不是真正的哥哥。甚至她不论怎么努力，都无法做出哥哥的眼睛。

那双会看着她的眼睛。

所以她所有的石雕都是闭着眼的。

“所有的妖修，都没了。”周祺妍道。“这样……对吗？”

“保护自己的地盘，有什么不对的？”秋博宇轻拍她的肩，给予她安全感，“按照修真界的惯例，绝世宝物出世时，旁边总要有几头守护着的恶兽。我们现在算是充当了这个角色吧。毕竟要是让他们打扰了真君，那可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

周祺妍明显十分同意这个比喻，便道，“那我们回哥哥那边吧？这些妖修都死了，目前还没其他人过来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