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苍术是不告而别的。

    所以钟瑜白感到很恼怒，谈不上伤心，他早预料到这种情况，但，仍然有些失落。

    他知道，程苍术的修炼遇到了瓶颈，看到凡人的小说中也提到过，修真者注重心性，情劫并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词。

    程苍术大概就是这种情况。

    他是紫宸老道千辛万苦培育出的剑魄之心，一身剑气凛冽，从修炼初始就比其他修真者强大太多，他原是一心只有剑的，却不是那些不知变通的世外之人，紫宸老道的剑术，本就不是远离红尘的剑术，所以程苍术自小周游世界，在红尘之中练就凌厉剑术。

    钟瑜白想过他为什么会将自己放在心上，可能因为自己是唯一让他觉得有意思的对手吧？

    哪怕是钟瑜白这样强大的妖怪，也必须承认论打架，他是打不过程苍术的，但是狡兔三窟，他打不过，跑起来躲起来，程苍术也拿他没有办法，直到程苍术变得越来越厉害，虽然那几次极险，他却仍然放过了自己，再后来，钟瑜白彻底躲了起来。

    剑修在心性上的淬炼并不比寻常修真者容易多少，程苍术走火入魔，上一次突破的时候失败，是因为他碰上了心结。

    钟瑜白猜，这便是所谓的情劫了。

    但是，自己可不想平白成为他消除心魔的工具，所以钟瑜白指使起程苍术来从来没有过愧疚之心。

    这家伙总有一天会走，他只是为了突破境界才来到自己的身边。

    满口的谎言，那些情意，或许是真的，如果不真，也成不了心魔，更不会让程苍术这样呆在自己身边，如果不真，也引不了自己落入情网，他的心魔自然不能解，但剑修心性坚定，若是想走，钟瑜白觉得，程苍术也是可以走得再不回头的。

    知道是一回事，并不表示他要真这样了，钟瑜白就不生气。

    事实上他气死了。

    但他又觉得有点不对，要是心理上的坎儿这么好过，也不至于那么多修真者扑倒在这种关卡前了。

    不过现在他要操心的暂时不是这个。

    D.A.的摊子越铺越大，虽然大部分都由叶存安他们去管，但是手头上好用的专业经纪人太少了，钟瑜白才会那么忙，他觉得，他需要去其他公司挖点儿专业人士来——

    嗯，不肯来的话，大不了就是威逼利诱那么一招，反正他最近心情正不好，不用这么客气，人手足了之后，他也有更多的时间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钟瑜白准时到了约好的咖啡馆，陆宁和陆远属于走到哪里都容易被人围观的类型，出道五六年的时间，他们在国内的知名度已经相当高了，但出于对巫师的好奇，他们仍然挤出一点儿时间跑了出来。

    幸好是冬天，穿得多他们就不大显眼了，围上围巾戴上帽子更难看得出来真容。

    到了咖啡店，他们才解下帽子围巾脱掉厚重的外套。

    这家咖啡店的沙发很高，使得每张桌子都像是被单独分隔出的空间，陆宁陆远坐的地方刚好可以看到斜侧方的钟瑜白对面那个位置。

    外面下着冬雨，冷得很，一个高大的男人推门进来，他穿一件相当精致的银灰色羊毛大衣，脚上的皮鞋在这种糟糕的天气居然还能纤尘不染，显然十分违和。

    陆宁从来没有见过巫师，对于巫师有些好奇也是当然的，走过来的男人却让陆宁有些失望，因为这个人长得十分普通，除了衣着之外，长相气质都没什么出奇的地方，就是挺标准的平凡英国男人的长相，唯一可以称得上特别的也就是那双浅灰色的眼瞳了，而且这人虽然高，却很瘦，头发也剪得很短，看上去甚至有点儿营养不良，和他相当考究的衣着行程鲜明的对比。

    “Mr Rabbit？”他径直走到了钟瑜白面前。

    钟瑜白点点头。

    秘银这个东西，陆宁其实只在电影小说里见过，陆远也是同样，连钟瑜白这样见多识广的，也没有听说过，想必是个珍奇玩意儿，对方开出十万英镑每克的高价，已经能够看出对这东西的渴求了。

    秘银质地很轻，但再轻，这次钟瑜白带来的五十克也不过是掌心的小小一块。

    五十克，五百万英镑，单单陆宁之前给钟瑜白的那一块，就有两三斤重，一千两百多克，而陆宁的背包里，还有一百多块秘银矿，这是多大的一笔财富！

    “您好。”钟瑜白待他还算客气，事实上他做生意的时候一向客气，“巴萨罗穆先生？”

    两人握过手，才坐下来详谈。

    陆宁和陆远只是好奇巫师的样子才跑过来看看，真正看到了之后又有点失望，因为这位巫师既没有穿黑斗篷也没有带着魔杖，于是根本没什么看头，等他们回到公司继续排练演唱会之后，顾怡刚好来找陆远，陆宁就索性在休息室里休息了一会儿，没过多久钟瑜白就回来了。

    “五十克卖出去了，我说可以长期交易，他让我答应不卖给另外一方的巫师，可以给我再加点价格，我拒绝了。”钟瑜白靠在门上说，“做生意就是要价高者得。”

    陆宁点点头表示理解，“我再给两块给你？”

    钟瑜白若所有思，“据说这种材料很好，连老三也没见过这种材质的金属，你拿两块来我让他给你们打点儿东西。”

    “好！”陆宁答应得十分爽快。

    陆远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大好，他的手上居然拿着一张请帖，陆宁看过来，“顾怡要结婚了？”

    “嗯。”陆远皱着眉说，“幸好叶存安看上去还算有诚意。”

    “那不就行了？”陆宁拍拍他的肩膀，“顾怡这几年也成熟了很多，她既然决定嫁给叶存安，那你也只能尊重她的选择，而且有我们在，叶存安能翻得出手心去？”

    陆远的脸色这才好了很多，笑了起来，“说得也是。”

    “我们总有一天会离开的。”陆宁忽然说。

    陆远一怔，然后敛去了笑意，他知道陆宁的意思。

    陆宁看着他，“我们不是寻常人不是吗？总有一天会离开的，你是二代吸血鬼，但是当身体完全成熟之后，并不会和普通人一样变老，我们注定没办法一直生活在一个地方。”

    “你说得对。”陆远轻轻说，“这样对姐姐更好。”

    “没错，总要有人陪着她的。”

    他们总有一天必须要离开熟悉的环境，到陌生的地方去，因为他们没有办法变老。

    “到时候，我们可以环游世界啊！”陆宁笑着说。

    陆远看向他，拉住他的手，“好，到时候，我陪着你环游世界。”

    “嗯。”

    当一个人永远也不会变老是多么可怕，但是有一个人可以一直陪伴着你，似乎就变得不那么可怕了，他们可以在美丽的北欧小镇住半年，再搬到斯里兰卡的海边，可以买下一个漂亮的农场，可以在荷兰种一大片花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