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映桐倚在门边静静地望着缩肩弓背的郭六娘。
她见过村里最早成亲的都要等到十五岁及笄。
圆房不给名分,什么垃圾都敢把自己当人上人?
“这家人也太不是东西了!那你们因为啥躲到这县城里来?”朱萸走到清水盆里拿了双筷子回来,夹了两块糖醋排骨放在妞妞碗里。
不上族谱已经很丧良心了,他们还做了啥事逼得这个软包子逃出来?
“去年秋天,他从县里回来,说....”郭六娘停顿了一会,吸吸鼻子哽咽地继续说:“有户商家闺女看上了他,他要娶....正妻....”
“啥玩意?我看你穿得不咋地,他家不是啥地主吧?”
郭六娘摇摇头,“家里有些田地,都是自家在种,地里的出息都掏给他读书用了。”
袁家算不上穷,也算不上富,比一般的村民日子好过一些。
但是因为全家都勒紧裤腰带供袁文清一个人,她在袁家的地位最低,也没比村里穷人家的媳妇好过多少。
“穷还摆啥谱,咋,他要娶啥正妻,合着你是小妾呗?”朱萸呸了一声,抬头时无意间看见抱臂倚在穿堂门边的舒映桐,顿时满眼崇拜。
景韫言富得流油也没见他摆什么谱,这么一比....
姑娘不愧是姑娘,把姑爷吃得死死的,姑爷什么幺蛾子都没闹过!
“那家姑娘不依....说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我和妞妞就,被赶出去了....”
“好家伙,搁这玩什么狗屁戏文呢?”朱萸拳头硬了,噌地一声站起来,掰得手指咔咔作响,“袁啥玩意,名字报上来,我现在就去县学捶死这狗杂碎!”
“不要,不要去~”郭六娘抬起淌满眼泪的脸,连忙拉住她的衣角,“掌柜别为我的事生气。他要是知道我在这里,万一让人来把妞妞抢走怎么办....”
“咋,不是赶出去了么,又抢回去做什么?他生不出娃?”朱萸气得胸脯起伏不定,朝门边舒映桐气呼呼地低吼,“姑娘,我忍不了!我想揍人!”
“控制一下。”舒映桐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听她把话说完。”
以这憨货的脾性,估计一会要去灶房拎砍骨刀。
朱萸甩甩手腕,深呼吸好几次,大马金刀地坐下,“你说!他们家还干了什么狗屁倒灶的事!”
郭六娘看看朱萸,又看看穿堂门边默默站着的那几个人,忽然起身走出来朝他们遥遥跪下。
“我们母女被赶出去之后在村尾鬼宅安顿了下来,他们怕做得太难看被人议论,给了粮食。今年他那新妇娘家弟弟落水淹死了,他们,他们要我的妞妞配冥婚!”
“我娘家人把我卖了之后就没来往了,没人替我说句话。求求你们,我妞妞还小,她,她还小啊....”
郭六娘声泪俱下,伏在地上哭求大家帮她一把。
上午的时候她也在排队,来道贺的有好些是县衙的家眷,这铺子背景硬得很,实在没法子了,只能求一把试试。
说不定能给妞妞挣条活路....
“你先起来,有话慢慢说。”舒映桐沉声开口。
妞妞听见哭声,急得放下碗筷跳下凳子,伸着手摸索,踉踉跄跄地扑到郭六娘背上,手指熟练地抓着袖口沿着脸部轮廓帮她擦眼泪。
小手捧着她的脸,凑近了很认真地吹气,“妞妞呼呼,痛痛飞走。”
彩娟动容地看着这个娃子熟练的动作,悄悄掏出帕子抹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