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郁家的那位公子哥,年纪不就刚刚好?”顾沉舟淡淡说,“当然,人家现在已经是一省副省长了。”
郁水峰的儿子现在年近四十,跟顾沉舟卫祥锦几乎是两代人了。
卫祥锦也知道顾沉舟想要说什么了:“郁家一直很低调。”
“低调惯了,”顾沉舟说,“那时候郁水峰还没有被指定呢,就低调到这个程度——”他笑了笑,“汪书记不想动郁系?怎么可能!是根本没找到下口的位置,政治上查不到,家庭没破绽,制造黑材料假案件,也需要人脉跟时间还有机会啊。”
这话是真的扯掉了最后的一层遮羞布。
“这个时候……”顾沉舟顿了一顿,“小打小闹已经没有意义了,汪书记和郁系的那位,两个人的身份摆在那边,也不可能去弄什么小打小闹,他们一动,要么输,要么赢。”
“反过来,”卫祥锦说,“郁系对汪系也就是这样,要么政治上,要么家庭上,要么制造黑材料假案件。”
顾沉舟:“……”
卫祥锦:“……”
片刻后,卫祥锦说:“我们真是在说废话。”这些事情在开头大家就都知道了,分析了一遍跟没有分析一个模样。
顾沉舟看着屏幕上开了无数次看了无数次背了无数次又分析了无数次的word文档,终于说:“求能够预知详细未来能刷满自身等级能神挡杀神魔挡屠魔的金手指……”
电话那头,卫祥锦毫不客气地喷笑了:“YY小说呢!”笑完之后他又跟顾沉舟感慨,“你说你三年前出国的时候,还跟我说以后想在国外发展,不打算回国了,那时候我还伤心死心,心道以后没法常常跟你见面了……现在回头一看,变化可真大。”
这事情顾沉舟已经不太记得了,他愣了一下:“我有说过这个话?”
“是醉话和气话吧,你出国前和我一起在泰海河喝酒的那一次。”卫祥锦说。当初顾沉舟跟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是顾沉舟喝醉了之后的事情,加上那时候顾沉舟因为拜寿的事情跟家里闹得很不开心,他自己听过了也就算了,没跟对方再提,也没有告诉别人,毕竟像他们这样的人,就算不从政,也不会去到国外发展……那确实要很大的决心和牺牲。
顾沉舟回想一下,似乎有一点印象,又似乎没有,但这些已经不重要了,他笑了笑,一语双关:“也许只有真正经历过了,才会明白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这通和卫祥锦的电话到此为止。
说完电话之后,顾沉舟关掉那份再看也看不出一朵花来的文档,坐在电脑桌前,双手交叉撑着桌子想事情。
刚刚卫祥锦没有说错,从贺海楼的行踪着手,确实有些牵强和没有依据。
不过……顾沉舟目光微闪。虽然过于牵强附会,但眼下的这个时间加上贺海楼一贯以来的性格,还是可以确定贺南山那边终于下了狠心要约束贺海楼,并且是临时决定的,否则方屿不会先跟贺南山去了机场,又独自回来看着贺海楼……
这天晚上,家里几个人一起看新闻的时候,顾沉舟跟顾新军说了这件事情。
顾新军没有特别的表示,只微微点了头:现在这个时候,顾沉舟手头用起来的力量自然都是他给过去的,顾沉舟得到的每一份资料,都原原本本地摆在他桌上过。不过这种小事情,顾新军一向是不太关注的,只有顾沉舟看了之后觉得重要了,才会在空闲时间跟他提起来,他才会再动用其他力量,更深地查上一查。
这个时候,远在京城里的人,没有几个会知道,在江南的某一个偏远的、被群山环绕的小城市里,某位即将退休的警察局局长在办公室里突发心肌梗塞,当时副局长正好在现场,立刻拨打急救电话,可惜救护车来到的时候,局长已经停止呼吸。
当然,更没有人会注意,没过多久,该警察局副局长就在一起连环杀人的大案中因公牺牲。
半个月之内,警察局局长和副局长接连开了追悼会,市长连同市委书记在出席追悼会的时候,市委书记发表了非常沉重并万分哀悼的讲话,因公殉职的正副局长家属几次失声痛哭。
可惜这次讲话之后的没几天功夫,一份寄到纪检监察部门的视频让这个沉重的讲话变成了笑话:副局长的牺牲并不单纯,是一件早就计划好了的阴谋,而在副局长追悼会上发表讲话的市委书记,是这个阴谋的直接关系人!
这件案子在全国范围内并没有什么掀起什么波澜,但是却着实让该城市所在省份内的官场动上一动,并且因为某种原因,消息一路往上递,从市到省,从省到京,一直传到京城几位大佬的耳朵里。
2013年6月18日
距离顾沉舟开始关注贺海楼行踪第三十七天。
距离贺南山出访诺堪培归国第三十四天。
距离副局长事件发生第二十一天。
距离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开幕,仅剩八十二天。
到了这个时候,京城的二代三代甚至部分官员,不是离开京城就是老老实实地呆在家里,再没有谁会呼朋引伴地在京城里招摇了。至于那些有后台没有后台、后台硬或者后台不硬的**,都老老实实地收起了所有打擦边球的东西,极个别几个想要顶风作案的,还没过去两天,就被各个相关部门不动声色地收拾了。
6月19日凌晨01:12分。
顾沉舟睡着了又突然惊醒,他看见自己的门被人打开,有人从外面走进来……
“爸?”他从床上坐起来,按了按额头让自己清醒一下,出声说。
走进来的人在黑暗中点了点头,朝墙壁上按了一下,没几秒钟,房间里的吊顶灯闪烁一下,亮起来了。
“我要出去一下。”站在房间里的顾新军已经穿好了衣服,他对顾沉舟说,“晚上你呆在家里,先别睡了,等我回来再说。”
“出什么事了?”顾沉舟从床上走下来问,他顿了顿,又说,“那位的事情?”
“刑事案件。”顾新军说。
出事不奇怪,出什么事也是不问题,问题是怎么出的事。
顾沉舟有很多话想问,但最后只有一句说出口:“我知道了。”
顾新军点点头,转身匆匆走了。
顾沉舟在自己的房间里站了一会,想到顾新军刚才说的话,索性拿了笔记本关上卧室的等,穿着睡衣走到一楼大厅,静静等待。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
天很暗,像一个黑色不透光的大罩子,将人、房子、城市、大地上的一切都笼罩在里头。
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顾沉舟慢慢有些困了。他随便放了一个电影,调小声音斜靠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
四个小时,五个小时,五个半。
窗户像被无数层蜡纸糊上又有人一层一层的撕去,撕去一张,便是一寸光线照进来。
顾正嘉提着书包,一边穿衣服一边从楼上走下来,看见顾沉舟坐在沙发上,没换出去的衣服,而且电脑还开着,他顿时一愣:“大哥,你今天有点迟?”平常这个时候,顾沉舟应该已经锻炼完回来了。
一个晚上熬到现在,顾沉舟倒是不累了,他坐正身子应了一声:“准备上学了?”
“对啊,时间差不多了。”顾正嘉奇怪了一下,也没深究,走到冰箱里那了瓶牛奶,又把桌上的面包放到微波炉里转两圈……
这时候外头的门突然响起开锁声。
就在厨房的顾正嘉探头一看,奇道:“爸?”
顾新军点点头,从顾正嘉身边走过,看见大厅里的顾沉舟,简单说:“一宗大案子,扬淮省那边,几个经手的都知道了。”
“郁系那边,一定也知道了。”顾沉舟说。
顾新军在沙发上坐下:“扬淮省是汪书记呆过最就一个省,前任扬淮省省长也是汪书记的坚定支持者。”
“可是几个月前,前任扬淮省省长因为特大经济案件落马。”顾沉舟说,几个月前这件事情也闹得沸沸扬扬的。
“事情就是在这个省的发生的。”顾新军淡淡说,“新来的省长谁的人都不是,他要再往上,就需要一个机遇。”
“确实是一个很好的机遇。”顾沉舟慢慢说,“由此可见,运气来了城墙都挡不住。”
“爸,哥,”不知什么时候跑过来旁听的顾正嘉终于忍不住,说,“你们在自己家里,就把话说得直白点行不行?绕着弯子说话听的人很难猜啊!”
刚刚顾新军和顾沉舟的说话并没有特意避开顾正嘉,现在对方一插话,顾新军就板了脸:“你不是要去上学吗?怎么还不去?”
“现在还早呢。”顾正嘉嘟囔一声,不过还是背起书包说,“我先走了。”
“爸,”等顾正嘉走后,顾沉舟最后说,“我们也差不多该开始最后一步了。”
顾新军没有回答,片刻后微微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