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锅麻辣鱼锅辣的够味,顾沉舟吃了两筷子就没有怎么动了,贺海楼似乎也不非常喜欢这样的口味,同样不怎么有吃。
只有汪思涵和柳柳,一边喊着辣挥手扇舌头,一边你一筷子我一筷子,速度绝对不慢地把三人份的鱼锅都给吃干净了。
一大锅鱼吃完,两个妹子再一人一碗清淡的汤,就一起瘫在椅子上,看上去不想动了。
汪思涵懒洋洋坐了一会,忽然直起身站起来,同时还把柳柳拉起来,对顾沉舟和贺海楼说:“我们去后面花园走走。”这也是鱼庄的一景:在大堂后头还有一个更大型的鱼池,鱼池旁边时不时就落下来一群不怕人的水鸟,同样是鱼庄养起来的。
顾沉舟点点头。
贺海楼这时候也拿出第二根烟点起来,还没有走出几步的柳柳看见这一幕,对贺海楼的好感又起来了:她还记得刚刚自己和汪思涵回来的时候,正在抽烟的贺海楼直接把烟头按灭,现在她们离开,贺海楼才又点起来——不管怎么说,也是十分注意她们的感觉啊。
当然,同一个举动在柳柳那边刷了正分,在汪思涵这边就只有负分可刷了:同一个圈子里,汪思涵可不会以为自己对贺海楼有“误会”,只有点不能忍地觉得对方实在是个钓女人的老手,还没怎么献殷勤呢,自己好朋友的心就开始不住摇摆了。
女孩子离开了,饭桌上一时间陷入沉默。
顾沉舟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啤酒,并没有再动桌上的菜。
贺海楼等了一会,见顾沉舟确实不想再吃东西,也站起来说:“我们也去走走,看看这里的花园?”
顾沉舟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站起来和贺海楼一起向后走去。
要从大堂往后院走去,先要通过一道不短的走廊,走廊是全木质的,一侧的墙壁上镶嵌着玻璃,玻璃下全是色彩斑斓的热带鱼。几个小朋友在走廊里大呼小叫,挥舞着手臂追逐着各种漂亮的热带鱼。
顾沉舟和贺海楼很快穿过走廊,大大的池塘顷刻就撞入眼里,一群鸟儿分散在池塘周围,及至特别大胆的还停在供客人休息的石桌石凳上,有姿态高傲挺胸抬头的,也有安稳悠然用鸟喙梳理羽毛的。
顾沉舟找了一个比较安静的位置,靠着廊柱休息。
贺海楼单手插在兜里,站到了顾沉舟的身旁,另一只还夹着烟,但并没有放进嘴里,只看着一点猩红在黑夜里明灭。这时候贺海楼的手机响了一下,他拿出来看上一眼,唇角就有了一点难以捉摸的笑意:“还真的开始动作了,你那边收到消息了没有?”
顾沉舟瞟了贺海楼一眼。
意料之外。他想道,又在心里无声地笑了一下。
当然,也是意料之中。
大局势的对立下,小部分的合作并不是不可能实现的啊……不,不应该说“合作”,应该是“心照不宣”。
虽然对汪书记来说,贺南山彭松平都是绊脚石,但从目前来看,拿彭松平会比拿贺南山更顺当一些。贺南山虽然雷厉风行,但该谨慎的地方,一点都不输给他爸爸,私人品德上也没有什么特别可指摘的地方……
要做到杀鸡儆猴,彭松平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既然选择了彭松平,和贺南山之间就自然而然有了对立之外的第二条路。
顾沉舟的手指动了一下,站在他旁边的贺海楼适时递上一根烟。
顾沉舟看了贺海楼一眼,微微张嘴,那只烟就到了他的牙齿间。
“嗤”的一声,贺海楼已经掏出银色的打火机打起火来。
摇曳的火苗下,他的面容明暗不定,藏在阴影里的部分神秘而暧昧,暴露在光线下的却俊美又英挺,光与暗的结合如此完美。
顾沉舟就着对方的手点燃了烟头,深吸一口之后缓缓吐出,心道身旁这个人真是他见过的最像孔雀的男人……如果要认真跟他抢女人,结果八成还真不好说。
等对方吸了几口烟,贺海楼又语调轻松说:“交流一下有无嘛,又不是第一次做了,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他说着话,视线又放肆地在顾沉舟身上游移着。
今天晚上,顾沉舟并没有平常那样正经。
他斜靠在柱子上,双手都插在兜里,叼着烟有一口没一口地抽着,时不时用牙齿咬着烟头抖一抖,将长长的烟灰抖落在地,淡淡的烟雾和黑暗笼罩在他身周,撕下那张常年不变的温和面孔,这是另一个——或者其中一个——冷漠而恣意的顾沉舟。
真难得。贺海楼在心里很得意地笑了笑,几乎想伸出手去碰碰那张真实的面孔。同时他也忍不住在想:这样的顾沉舟,有几个人认识到又看见过?
——比如顾沉舟的发小,卫祥锦?
“什么样的事情也值得交流?”顾沉舟不置可否,但还是开了腔。贺海楼在说姜东,他也回答姜东。但这件事情其实没有什么好交流的,董昌齐甚至姜东,不过都是大局势下的一两个小卒子罢了,最大的作用,就是联系到背后的人。
贺海楼捏捏下巴,笑了:“他不值得,后面的那一位呢?”
彭松平啊……顾沉舟垂眸一下,明白了贺海楼的意思:贺南山这是给出态度了,有意和汪系一起,把彭松平一举拿下。
事情进行得真顺利。顾沉舟忍不住想道。
汪系在这件事上联合贺南山,是因为贺南山可以联合,并且这种联合并不会损害到汪系的利益。
贺南山呢?
拿下彭松平,固然对他本人有利,但对郁系来说,却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打击。
贺南山这个态度,到底是在放烟幕弹准备视情况倒戈一击,还是因为他心底清楚,郁系对汪系已经十拿九稳?
“挺不错的,”顾沉舟没有把心思表露在脸上,“有人会拒绝吗?”
和贺海楼认识越久,他说的话就越直接。不是因为含蓄的交流贺海楼不懂,而是因为每次多绕了几个弯,贺海楼就会把事情往各个奇怪的方向发展,并且发展来发展去,好像最后的目的都只有一个……
贺海楼低笑一下,歪头跟顾沉舟说:“我猜没有。”
两人是肩并肩站着的,贺海楼一侧头说话,两个脑袋就差不多碰到一起了,发丝更是已经发生了一些亲密接触。
顾沉舟站着没有动,但又瞟了贺海楼一眼。
在警告他呢!贺海楼在心里啧啧了两声,正要说话,就看见右侧的走廊里,柳柳脸上带着微笑,一个人往这里走来,似乎是想上前打个招呼。
贺海楼朝对方牵出一个笑容,然后突然往顾沉舟左侧探了探身,挡住顾沉舟的视线,又将左手从对方脑袋后弯出,伸出食指,在自己嘴前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柳柳愣了一下。
贺海楼脸上的笑容变得阴冷,他又看了柳柳一会,没有再做出什么动作,而是在估摸着顾沉舟忍耐马上到了极限,很轻松地收回身子,摆出一张诚恳脸说:“我刚刚看你肩膀那边有一只虫子。”他说话的同时,眼角的余光瞥见站在不远处的柳柳,看见对方在原地踟蹰一下,转身走了。
很有眼色。贺海楼刚刚满意地想道,就听顾沉舟哂笑说:“贺海楼,我真想要女人,还等你把人瞪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