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沉舟猜测过很多答案,就是没有想到,贺海楼会干脆地对他说“我认输了。”
或者说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听到贺海楼承认自己输了。
这种不科学不现实的感觉一直缠绕着他,甚至促使他在自己都还没有理清楚心情的时候,就跑到凉台上给卫祥锦打了一个电话。
“喂?”电话接通,那边的卫祥锦一边说话一边打了个哈欠。
顾沉舟特意看了一下时间,十点半,按照军队里的作息,卫祥锦应该已经躺上床了:“吵醒你了?”
“这倒没有,刚刚才躺下去呢。”卫祥锦说,“对了,你之前不是说和贺海楼暂时玩玩吗?现在都过了有点久了吧,还没有结束?”
“唔……”
“嗯?”
“我打个比方。”顾沉舟说,“如果你碰到一个美人,这个美人从各方面来说都挺对你胃口的,而且他对你很有那种意思,那么——”
“直接推了吧!”卫祥锦从一个男人的思维角度,嗝都不打一个的建议顾沉舟。但说完这个建议之后,他突然有点反应过来,“等下,我们刚才在说的是贺海楼啊……”
“嗯。”顾沉舟用鼻音回应自己的发小。
“那个美人,指的是……?”卫祥锦问。
“呵呵。”顾沉舟用轻笑回应对方。
不详的沉默。
长久的不详的沉默。
顾沉舟最后也没有听见卫祥锦的电话,只等到啪的一声响动,接着电话就被挂断了。他坐在凉台的长椅子上,双肘按着膝盖,身体前倾,抬头看了天上的月亮一会,又笑了笑,拿起手机给卫祥锦发了条短信:—怎么,手机摔到地上了?
几分钟之后,卫祥锦回复了一条短信。
—操!
顾沉舟唇角的弧度变大了,他再回复说:
—行了,早点休息吧。
—你打这个电话就是诚心让我睡不着啊!
—这都被你发现了……
—臭小子,下次别让我见着你!!!卫祥锦大怒地发过来缀着三个感叹号的句子。
—这话从小到大你说了多少次?
—!
顾沉舟忍不住又笑了笑,最后回复卫祥锦一句话。
—我等着你回来时候给我带当地的特产。晚安。
他收起手机,走进浴室简单地洗了个澡,就擦着发梢的一点水珠往卧室走去。
自从跟顾沉舟一起睡开始,贺海楼就被迫早睡了。近半个月的调整,最近也完全习惯了十一点睡觉七点起床的作息。
顾沉舟走进房间的时候,贺海楼正靠着床头玩手机,他听见顾沉舟的脚步声,抬了抬眼问:“要睡了?”就自动关掉了自己的手机。
“嗯。”顾沉舟应了一声,走到床铺的另一边,掀开被子躺上床。刚刚躺下去,身旁的人就自动自觉地缠上来,并将一只手横过他的腹部。
顾沉舟抓着贺海楼的手调了一个比较舒服的位置,关掉床头灯,闭上眼睛准备休息。
一旁的贺海楼也跟着安静了一会,不过很快,属于对方的声音就传进顾沉舟的耳朵里:“你居然没有什么要问我的?”
顾沉舟重新睁开眼,借着窗外微弱的光芒,他侧头和身旁的人对视一会,若有所思地说:“其实我有挺多想问的,不过暂时不确定要问什么。”
“……我觉得你越来越可爱了,怎么办……”贺海楼对顾沉舟说。
顾沉舟说:“其实我们两个感觉一样。”
旁边立刻响起贺海楼的吃吃的笑声。顾沉舟也跟着轻轻弯了弯唇角。
下一刻,睡在身旁的人翻身压到顾沉舟身上,低头轻轻啾了顾沉舟一口。
“嗯?”
贺海楼笑了笑:“我是说真的。”他又低下头,闭着眼睛,光光用嘴唇来描绘对方的轮廓。
额头、眼睛、鼻梁、脸颊、嘴唇,还有下巴。
每一个部位都熟悉到闭着眼睛都能画出来。
我是说真的。他漫不经心地想着自己说的话。我认输了。但其实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不,应该说其实他早就准备好了很多其他的办法。
比如说像之前那一次的英雄救美:暗地里给顾沉舟使使绊子,然后在关键时刻从天而降;又比如说借用外界的压力让顾沉舟产生逆反心理;再比如说那些他之前做的,捅破两个人的关系,在京城中制造顾贺两家开始联合的现象,那位在这个时候已经站稳了脚步,顾家需要向当局表态,贺家需要更多的支持,为五年后回到权利中心做准备。
目前来说,两家的联合是双赢。如果他把这件事情搞好了,至少这几年里头,顾沉舟不会轻易改变他们的关系。
赤+裸裸的利益纠缠。
这是世界上最可靠又最不可靠的关系。
贺海楼一开头确实是打算从这一方面着手的,但越布置,或者说越跟顾沉舟接触,他就越不确定:顾沉舟固然是一个利益主义者,但他这样的人,却不可能将自己的整个人生都投入利益之中来权衡得失——如果有人对他这么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