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副总理兼一省省委书记,贺南山确实不空闲,但也不至于连周末一顿饭的时间都没有。
这一两个月来,他工作的重心主要在福徽省这边,因此并没有留在京城,工作之余的时间,也多是呆在省委大院里,这才是顾沉舟每一个周末过去都能见到人的原因所在。
顾沉舟和贺海楼来到省委大院的时候,贺南山正坐在客厅里看书。保全人员早在两个人进大院的时候就通知了贺南山,因此当保姆开门,顾沉舟两人进来的时候,贺南山毫不意外,只略一点头,让两人自己坐下。
贺海楼没什么形象地坐在客厅沙发组里一个单独的沙发上。
顾沉舟则坐到贺南山对面,动作娴熟地拿出茶叶重新泡好,恭敬地双手递了一杯给对方,又替贺海楼倒了一杯,最后才自己面前的杯子注满茶水。
“过两天我要回京。”一段内容看完,贺南山做了个标记,合上书本对顾沉舟说。
这话的意思就是下一个周末不用再过来了,顾沉舟心里了然,根本不就这个话题接下去,而是转到了贺南山为什么会回京上面:“贺伯伯,是最近关于海岛的问题,国家有决策了?”
贺南山微一点头。
坐在一旁的贺海楼从开头就没有出声。他的目光在贺南山和顾沉舟之间转着,片刻后又抬起脑袋,无所事事地注视着天花板:面前的情景他不用多加关注,就能推测出来……其实之前几次就是这样了,每一次都相谈甚欢脑波同频,搞得跟一见如故要成为忘年交一样。
贺海楼无趣地想着,绝不承认自己是有点吃醋了。
其实说起来,这些东西他要听也完全听得懂,但要像顾沉舟这样,对方刚起个相差核心问题十万八千里的头,就能敏感抓住了事情的中心……贺海楼承认自己有点做不到。
他不够关心,也没有真正走进去。
三个男人的饭桌和两个男人一样,照例没有太多的声音,但是饭后,顾沉舟跟着贺南山走进书房的时候,交谈就多了起来,并不只限于政治上的,但光光从政治上来说,贺海楼确信贺南山至少愿意听顾沉舟说话。
两个人在一旁交谈,他自己无聊地房间里走了一圈权当饭后散步,没几分钟又回到书房内,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插话:一个人在旁边当布景板什么的,简直太无聊了!
或许是因为贺海楼难得地加进交谈组,贺南山绝少地有了较浓的谈性,一直把顾沉舟和贺海楼两个人留到晚上,连晚饭也一起吃了。
从省委大院里离开,再回到租住的房子里时,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八点半,顾沉舟稍微处理一些事物,看时间差不多了,就拉着贺海楼一起上床休息。
白天下了一场急雨,夜晚的风里头终于带上了几分凉爽。
顾沉舟在晚上睡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惊醒过来,下意识地往身旁一摸,跟着就因为一手的冰凉彻底清醒。
他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本该睡在旁边的贺海楼正站在凉台的位置,双手撑着凉台的窗台,眺望前往。
顾沉舟按了一下脑袋,看看手表上的时间,02:53分,正是半夜时间。
他没有再睡下去,在床上坐了一会之后就端起床头的杯子喝了一口水,接着才站起来往和卧室相连的凉台走去。
“半夜睡不着?”
“有点热呢。”贺海楼看着面前一栋栋在黑暗中沉寂的建筑,对顾沉舟说,“半夜醒来的时候突然很想从这里跳下去。”
“还好没跳。”顾沉舟评价说。
贺海楼自得一笑:“那当然,要是那么容易就跟着感觉走,我早就跳了一百次了。”
顾沉舟说:“很好,继续保持。”
贺海楼失笑起来,片刻后又说:“小舟,以前不跳是因为不甘心:我为什么要听它们的话呢?我要听从的只有‘真正的我自己’,它们算是什么东西?也想来操纵我?我就算要跳,也快快活活地自己主动跳下去。现在,”他停了一停,声音突然放得很轻,“小舟,只要一看见你,一想到你,我就不敢跳了,我费了这么多功夫,花了这么多力气,好不容易拴到了一个大宝贝……”
他慢慢地说:“你说我怎么舍得呢?”
“这个宝贝,本来就应该一辈子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啊。一辈子还能有那么长呢……”
宝贝“嗯”了一声,握住了贺海楼的手。
贺海楼低头瞅了一眼两个人交握的双手,突然咧开嘴,露出大大地笑容:“小舟,”他说得又轻快又沉重,“我会克制自己的,一天一天,一年一年——我还要和你待足六十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