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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子难为 石头与水 0 字 2022-01-07

    “姑娘,可是有什么事么?”遥水端来一盏杏仁儿茶,关切的问,“可是哪里不舒坦,今儿个太阳是有些大了。”

    明菲僵硬的笑了笑,垂头看向桌间的青花瓷、银羹匙,香气盈鼻的杏仁儿茶,“我能有什么事?不过是在宫里没用好,好了,你先下去吧。”

    遥水恭敬的敛身退下。

    自明菲一到帝都,卫王妃便将身边的大丫环遥水派过来伺候。明菲心里极度厌恶,不过她已经不是五年前那个骄纵任性的小女孩儿。

    入乡随俗,既然到了这个年代,她便要遵守这个年代的游戏规则。

    卫王妃是她的嫡母,嫡母赏给她大丫头,她没有推辞的理由,何况明淇明雅都有的,尽管这里的含义别有不同,她更得欣然受之。

    有一下没一下的喝着杏仁茶,明菲心不在焉。

    今日的比武,她也是去了的,可是她在卫王妃跟前儿向来平平,以前还指望着哥哥能得封世子,她的身份也能水涨船高,婚事定错不了的。

    今非昔比。

    明湛自一会说话,便被迅速的立为世子。母亲所受宠爱也不比往昔,更兼她曾大大得罪过明湛,卫王妃怎能对她有好感。

    可如今,她的终身却被卫王妃捏在手心儿。

    明菲想到此处,便会惴惴不安,心神不宁。

    她从未有一次猜对过卫王妃的想法,由此,她的未来必然会更加莫测难料。

    明义来的很快,他在京日久,自然有一些自己的办法。

    明菲亲自起身倒茶,递到哥哥手里,轻声问,“哥哥,怎么样了?”

    “明淇跟明湛父王都在母妃房里商量事儿呢,哪里打听的到。”明义喝了半盏茶,低声道,“我劝妹妹还是熄了那念头儿吧,若是明淇真看中了阮家老三,近几日皇上便会下旨赐婚。如今母亲不在,我们焉争得过母妃。”其实就算母亲在这里,怕也无济于事,父王一向极宠爱明淇,这场招亲又是特意为明淇准备的,自然以明淇的意见为主。明菲想下手夺夫,实在并非易事。

    明菲咬了咬唇,明淇一定会选阮探花儿么?不,即便明淇选的并不是阮探花儿,卫王妃也必不会让自己如愿的。

    卫王妃几次邀请阮夫人过府,对阮晨思也是关爱有加……

    89、父子争锋(一)

    不论明淇婚事如何,凤景乾着魏宁为钦差,协二皇子、镇南王世子赴两淮彻查盐政的圣谕,已当朝明发。

    朝中大臣自然议论纷纷,相互交流,自有盘算。

    清风明月已经在给明湛收拾出差要用的东西。

    明湛仍在跟母亲商量适合明淇的男人,明淇已经摆明了姿态:你们定吧。

    卫王妃知道自己是指望不上凤景南的,这个男人另有盘算,并且偏心太过。

    卫王妃自己也很矛盾。

    做为母亲,明淇是亲生女儿,她自然是想为女儿选一个配得上女儿的夫婿。可是,这里有一个前提:得安全。

    男人对权势有一种天性中的渴求,这种**甚至超越了发情期的动物对于配偶的渴望,足可以让他们神魂颠倒,不顾一切。

    明湛的权利,可以适当的分出一小部分给明淇,并不是明淇的丈夫。

    卫王妃不喜欢阮鸿雁,当然,阮鸿雁没有半点儿不好的地方,他才学横溢,弓马出众,俊雅特秀,风度翩翩,年龄正当,出身显贵。

    这几乎是个完美的人选,可是卫王妃历经世事,这世上并没有什么真正的完美存在,阮鸿雁的完美,只能让他装的太完美了。这样深藏不露的人,并不适合明淇。

    哪怕只是单纯的为明淇选婿,卫王妃也不会选阮鸿雁。

    明湛与卫王妃观点一致,凤景南却有些意动。

    卫王妃无法改变凤景南的想法,明湛却能。

    明湛这样回答凤景南,“父王先前对我讲,让我与阮家女孩儿联姻,如今又话音一转,又要让阮探花尚主。父王心里可有为我与明淇的感情想过,如果阮探花尚主,难道我还能再娶阮家女?一个是帝都权贵,一个是帝国藩王,莫非要学那些小户人家换亲不成?还有明淇,她是否愿意让阮探花儿尚主?”

    凤景南斟酌道,“你皇伯父倒是不置可否。”

    “皇伯父自然不会反对。对于皇帝而言,父王的举动已经相当于汉代诸子分封制。您有意让镇南王府一分为二,我与明淇感情好对帝都有什么益处吗?只要我们互相猜忌,帝都方有机可趁,削弱镇南王府的权势!”明湛冷声道,“天无二日,国无二主!父王让明淇掌一半军权,将我置于何地!日后镇南王府奉谁的王令!父王这样做,无异将镇南王的王玺一分为二!别说什么姐弟情深的屁话!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当年先帝十子,如今只有三子尚存,那些死了的,黄土之下掩埋的枯骨,哪个不是父王与皇上的血亲兄弟!我对明淇,现在下不了手,日后呢?年复一年的猜疑,日复一日的威胁,会让我做出什么来,我也不知道!当有人扼住父王的颈项,父王会怎么做?那么他日,我就会怎么做?父王若让明淇与阮家联姻,我必上书请废世子之位!自镇南王府设立第一日,有哪一位世子如我这般受尽侮辱!”明湛歇了一口气,话语更加冰冷,几个字仿佛自肺腑中挤出一般,带着一股子凌厉与怨恨,“军权可分,姻亲可夺!”

    凤景南左边眼皮一跳,手按在一卷书页上,平静的问,“你是这样想的?”

    “我不愿这样想,可父王做出的事,却不由人不这样想。”明湛寸步不让,“我自问没有任何失德之处,是父王不肯信我。”

    “你做过什么让我不能信你的事吗?”凤景南毕竟老辣,他这样问,却是让明湛无法回答,回答是,那就是失德;回答不是,凤景南会问,那你为何认为本王不肯信你呢?

    “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不会说这些不得体的话。”明湛一瞬间的沉默,让凤景南不动声色的夺回主权,他冷静的教导明湛,“在没有把握得胜的可能时,不要暴露你的弱点,更不必拿自己威胁别人。我是你的父亲,你自然可以威胁我。”

    “明湛,我不是只有你一个孩子。当年,先帝也试图让所有的子女得以保存,不过,先帝做的不够好。为人父母的,总有这一点儿奢望。”凤景南举手倒了盏茶,慢呷半口,温声道,“你的身份,你的地位,你的才智,甚至你种种不得体的举动,我都清楚。你幼时,我对你的关注不够,甚至将你送到帝都为质。我欣赏你,尽管我不大喜欢你,屡次教训你,我得承认,我欣赏你。在你开口之后,我马上为你请封世子,我想,这件事,我没有什么私心。你也知道,这件事需要时机,你与皇兄的关系很近,可是如果没有事先皇兄失策的信中一句话,你的请封没有这么容易。”

    “你制造了时机,而我抓住了时机,我们一同促成了这件事。”相对于明湛唇角紧抿,面容冷峻,凤景南的姿态更加从容悠然,“那时,我们之间并非没有矛盾,我更多考虑的是,你更适合世子之位,所以,我为你请封。”

    “而后,你开始议政,我时时将你带在身边,你有什么不懂的,我尽量亲自教导你,我认为在这一点儿上我做的还算合格,你说呢?”凤景南盯着明湛问。

    明湛点了点头。

    凤景南继续道,“在来帝都之前,除了范维,另外给你指了冯秩、齐竞、展骏做你的伴读,他们的父亲,无一不是我身边的肌肱。据我所知,你们相处的很是不错。当然,你连皇兄都能哄的开心,他们几个自然是不意思。”

    “明湛,世子之位,还有你将来的谋臣武将,能给你的,我认为的最好的,我已经尽力为你安排。”凤景南叹道,“还是那句话,我不是只有你一个孩子,我也得为他们考虑一二。我不知道是否能全部保全他们。你是我亲自请封的,将来镇南王府自然是交到你的手里。你所有的兄弟姐妹都将在你的意愿下生活,你是将来的藩王。”

    “这不仅是我的承诺,这是未来的大势所趋,即便是我,也不能抗拒这种情势。”凤景南淡淡地,“我既已经立你为世子,便不会废了你。你与明淇一样的出众,我不喜欢你的母亲,却得承认她的确是个优秀的母亲,你有今天,离不开她的教导。不过,我今天得教你一个道理,拿自己威胁别人是个蠢不可及的做法,所以,今日你威胁不到我。”

    “先从你和王妃来说吧,王妃并未看中阮家女,对吗?”

    时至今日,明湛方深切的体会到凤景南的可怕,这个男人深谙人心,在你不知不觉间便已经夺的局势的控制。许多事,这个男人比他想像中知道的更清楚。不过,明湛能混到今日,若是被凤景南三言两语几句话便吓怂了,凤景南也就不会如此忌惮于他了,明湛也不再疾声厉色,那样在凤景南的温声浅语面前,只能显的失尽风度,明湛将手伸到凤景南跟前,握住那只白玉壶,为自己倒了盏茶,喝了半盏,方道,“喜不喜欢,婚事是两个家族的事,并不是两个人的事。”言下之意,我再不喜欢,阮家也是我的。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凤景南得赞赏明湛的镇定了,他笃定的笑,“这个道理,你与王妃谁都明白。明湛,说穿了,以王妃的性子,是看不中阮探花的妹妹的。我很了解你母亲,她喜欢的是淡定稳重的孩子,何况当日你在敬敏皇姐面前夸下海口,日后娶妻,必过继一子至小郡君名下。阮鸿飞的遗腹女不论性格还是身份都会更得你母亲的欢心,可是我听到的消息是,王妃对阮探花的妹妹宠爱有加。”凤景南是不可能随便将什么女孩儿嫁给明湛为正妃的,他当然细细的打听过阮嘉睿的性情,事实上,他与王妃的看法一至,阮嘉睿可以当得起世子妃之位。所以,卫王妃的反应让凤景南生疑。

    “我想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事,不过,你与王妃显然是不想告诉我的。我也不想知道。”凤景南声音并不高,却直指要害,“既然你与王妃并不看好与阮家女孩儿的婚姻,我将阮鸿飞尚主明淇,你们为何又如此强烈的反对?”

    凤景南嘲讽的笑,“纵使自己不要的,也不允许别人捡起来放在手中,对吗?”

    凤景南意态安闲,眼睛却压迫性十足的望向明湛,一字一句道,“明湛,你也太霸道了!”

    90、父子争锋(二)

    虽然被指霸道,明湛此时已经彻底的冷静下来,他自然不会让凤景南轻松的绕过这一话题。

    狠话他已经放出去了,如果不能得到一个结果,日后他再说什么,凤景南恐怕根本不会放在心上,完全不考虑他的立场,依旧我行我素。那么,明湛何必要闹这一场,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机会,明湛岂会轻易放弃!

    明湛不喜欢这种被轻视被忽略被任意安排的人生,所以他问,“那么,请父王告诉我,您为何一意要为明淇择阮鸿雁为婿?我相信,以父王的智慧自然可以看的到阮鸿雁的野心与能力。明淇是否真的希望有这样的丈夫?”

    “世间男子,哪有没有野心的。”凤景南道,“一个蠢人的野心远远比一个聪明人的野心更加可怕。明湛,我选阮鸿雁,是因为他是个聪明人。”

    “我明白你的顾虑,你不喜欢权势受到威胁,任何人都不会喜欢的,尤其是皇上。”凤景南靠着太师椅,把弄着手边儿的一把折扇,如今明湛已为他气势所迫,只要一个台阶儿,这小子也就不会再叫唤了。故此凤景南温声道,“这里没有外人,我们先拿五皇子来说吧。当然,五皇子年方十一,年纪尚小,不过听说功课不错。假设五皇子有朝一日得继大位,你觉得皇帝会喜欢权势能威胁到自己的外家吗?皇帝对外家永远都是又爱又疑的,尤其阮鸿雁的身份。镇南王府为凤氏子孙所掌控也就罢了,皇上永远不会允许镇南王府被凤氏以外的人所侵占!当然,阮鸿雁是个聪明人,聪明人是不会逆势而为的。”

    “父王,请恕我插嘴之罪。”如同明湛对凤景南的了解,凤景南对明湛的了解也不够深,他没想到明湛毫不退缩,冷声道,“一般的聪明人自然会顺势而为,可是真正的聪明人,却是会英雄造时势!而且,我们对阮鸿雁都不够了解!就算父王天纵英才,也无法断定阮鸿雁的人品吧。我们不考虑以后,先拿现在来说。如果前三位皇子登基,阮家没有任何好处,甚至还会因为阮鸿雁的原因备受新帝猜忌。我想,五皇子日后对阮家再有猜忌,也不会有其他皇子登基来的严重,对吗?那么相比前三位皇子登基,若五皇子登基,对于阮鸿雁而言,是最有益处的,是吗?”

    “只在各位皇子身上,阮鸿雁已有明显的不同程度的期待,如果父王对我的推测没有意见,阮鸿雁会更加希望五皇子为储吧。”

    尽管凤景南不肯回答,不过沉默便是默认。明湛当即立断的打断凤景南的话,一气拿回主动权,“阮鸿雁做为郡马,如果让他拿到话语权,父王,镇南王府不易以这种方式介入储位之争吧?所以我说,仅这一点儿上,阮鸿雁就不合适!”

    明湛勾了勾冷硬的唇角,继续道,“为何父王一直说阮鸿雁是个聪明人,因为父王也知道,凭阮鸿雁的本事,他必然会对明淇产生一定的影响,是吗?他做不到不插手镇南王府的事务,他是要对镇南王府伸手的。虽然是尚主,但毕竟他是个男人,如果不是镇南王府有更好的未来,他焉何放弃如今探花之位、远大前程,跟着明淇回遥山远水的云南去?”

    “不过是利之所趋!”明湛气势渐稳,注视着凤景南的双眼,信念艰定,“他可不是一点儿半点儿的野心,他是野心勃勃!带着这样膨胀的野心来尚主,父王,我是不会放心的。所以,我不同意明淇这桩婚事,并且我将我的理由都告诉了父王,我也有把握说服皇伯父放弃这桩指婚。”

    明湛郑重其是的道,“所以,我请求父王重新考虑明淇的婚姻。”

    明湛有着极敏捷的反应能力,以及坚定的内心,伶俐的口齿,顽强的意志,不服输的信念。

    所以,在凤景南占据优势的情况下,他冷静的寻找着凤景南的薄弱破绽之处,并且一举击中,挽回颓势。

    因为明湛的手段用在自己身上,凤景南更加惊心明湛的冷静与理智,话到这份儿上,凤景南愿意退一步,“那你说,明淇的婚事要如何处置?”

    “让明淇先回云南,暂且不必大婚。”明湛冷静的说,“父王,明淇想要的东西会直接伸手去拿,她可是从不会客气的。今日她将婚事交与我们来商议,我想,她对这桩婚事是可有可无的。”

    “女人之中,像明淇这样个性的人很少见,她不相信男人,如果让她在军权与男人中选一个,我想她的选择会相当明显。”明湛见凤景南并未所对,继续道,“既然如此,我们何必要塞给她一个她不喜欢的男人!父王,暂时不要为明淇选婿,待到日后,或者有她真正喜欢的人,或者,有我们共同认可的人,那时,再让明淇大婚!”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明淇不婚,让别人如何看!”

    “父王执意让一个女人来分我的兵权,让别人如何看!”明湛瞪圆了眼睛,喘一口气,直接道,“父王一开始便将明淇摆在了一个特别的位子,大凤朝从未有女人掌兵的先例,父王都可以办到。如今只是推迟明淇大婚的时间,又有何不可?”

    缓一口气,明湛道,“我这也是为明淇考虑,父王,男人跟女人是不一样的,尤其是明淇这样的女人。她既是女人,偏又有女人所不及的权力与强势。不要说一般的男人,就是父王这样天纵英才,究竟是喜欢母亲的理智还是魏妃的柔媚,这不是很明显的事吗?您为明淇安排一个与她同样强势的男人,这样合适吗?他们能过得好吗?”

    “我并不是要操纵明淇的婚事,因为的确没有合适的人选,明淇也是我的姐姐,父王的爱女,与其给她一个并不合适的男人,明淇自己也没有一定要成亲的意愿。”明湛看着凤景南,恳切的道,“我们如此为难,相信皇伯父也能体谅我们的难处的。”

    凤景南很少被人说服,哪怕是凤景乾也从未有过要去改变凤景南的主意的想法。

    当然,这是建立在彼此深刻的了解之上的。

    凤景南愿意与人讨论他的想法,从而得了一个善纳谏的美名儿。可这并不意味着他愿意改变自己的想法,讨论与改变是两件事。

    事实上,这么多年,凤景南从未被人改变过,他习惯去改变他人。

    让他人在自己铺好或期待的道路上走下去,这几乎是当权者的通病。因为一般来说,他们都愿意去做别人的上帝。

    凤景南也是如此。

    不过,今日,明湛的话的确让他心动。

    明湛从未表露过去明淇分掌军权的看法儿,以至于凤景南也无从得知,原来明湛心中已经藏了一座活火山,随时都可能暴发出来。

    除去这些不论,明湛对于明淇的婚事,如此处置,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并且明湛并没有太过份的要求,这一点,还是让凤景南有隐隐的欣慰。虽然有许多事并不方便让明湛得知,不过,他并不希望姐弟二人反目。

    明湛愿意退一步,凤景南自己也明白不能太过份,只得做出人生中的第一次改变,冷声道,“你既然说的天花乱坠,这事,便由你去跟皇上说吧!如果你没这个本事,明湛,下次在我面前大喊大叫之前,你最好先思量思量。”

    明湛今日虽得以将明淇的婚事延后,可惜并未从根源上改变凤景南的做法儿,明淇仍要回云南。并且屡屡为凤景南所弹压,窝囊至极,此时忍不住反唇相讥,“没有金钢钻,我便不会揽这瓷器活儿,父王等着听信儿便是。”

    凤景南脸一黑,正待讨回场子,明湛已趁机起身跑了。

    门咣铛一声被合上又自然撞开一条缝隙,洒进点点阳光,凤景南端起一盏茶,慢慢出神。

    91、明澜

    凤景南知道自己是色厉内荏了,皇兄那样的老狐狸,自然不会承认有为明淇与阮鸿雁指婚之意的。

    毕竟,最先提起明湛与阮家婚姻的就是他。

    朝令夕改。

    就算凤景乾有那意思,也会做的不着痕迹。如今被苦主找上门儿,怕明湛会得到一番安抚。

    果然不出凤景南所料,明湛又是在宫里用了晚膳方眉开眼笑的回来,笑眯眯的与他请安,“皇伯父说了,都是没影儿的事儿,既然明淇没有看中的,婚事暂缓也无妨。”

    凤景南点了点头,明湛笑嘻嘻地坐在凤景南下首,“我跟皇伯父说了,若是明淇三十岁不大婚,再催她也不迟。”

    凤景南的脸色就相当好看了,三十岁!哼,三十岁!

    “皇伯父都应了。”明湛拿了个核桃酥,道,“还是让明淇先回云南吧,那边儿离不得人。”塞嘴里吃了。

    “哟,你何时变的大方了。”凤景南没好气的噎明湛一句。其实明湛并不是个小气的,凤景南也得承认这一点,至少明湛从未在暗处对明礼几个使过绊子,并且,直至今日,也未有什么失礼的举动。只是瞧着明湛那张臭脸来火,凤景南方酸了这一句。

    明湛不以为意一笑,反正凤景南对他向来不咋地,若哪天凤景南真的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他该怀疑凤景南别有用心了,洒脱一笑道,“皇伯父劝了我好半天,我如今悟了,我也有错,不该跟父王那样说话。有理讲理,先前是我太偏激了。多亏了父王大度,不怪罪于我。”

    凤景南听了这话更来火,老子教导了你一千八百遍,也没见你学个乖,怎么别人一说就跟吃了仙丹似的开了灵窍儿!

    明湛知道凤景南心情不佳,不过他的心情超级棒,嘴上的笑敛都敛不住,看得凤景南更加气闷,偏又发作不得,只得打发明湛去跟明淇说一声了。

    凤明澜来给母亲请安。

    魏贵妃让人切了一盘刚贡上来的西瓜,笑道,“这还是暖房里种出来的呢,也就有名儿有姓儿的分到一个半个的,你尝尝。”

    凤明澜先取了一块儿递给母亲,魏贵妃笑着接了,问道,“你媳妇的身子如何了?”

    “挺好的,就是现在身子发沉,怯热,又不敢用冰。”凤明澜道,“她本想进宫给母妃请安,我看她那身子实在不便,就拦下了。”

    魏贵妃笑道,“你所虑极是,如今且不必论这些规矩,只要她能给我添一位嫡孙,就是她的孝心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如凤明澜,大婚五六年了,生的不少,可惜夭折的颇多,如今只有一位嫡女,一个庶子养活。

    凤明澜笑,他与王妃也都盼着能诞下嫡子。

    “母亲,这比武结束都几天了,父王还没有为宁国郡主指婚的意思么?”西瓜甜而多汁,凤明澜擦一擦手,明亮的眼睛望向魏贵妃。

    魏贵妃笑,“这谁知道呢。听说今儿世子又进宫了,端看你父皇如何安排吧。宁国郡主是姐姐,这样大张旗鼓的折腾,总得先说姐姐的亲事,再论弟弟的。”

    魏贵妃斜斜的倚在榻上,虽已年近四旬,仍是美态动人,笑道,“这是该麟趾宫发愁的事儿了,与咱们有何相干呢。”

    “母亲说的是。”凤明澜笑了笑,人心不足蛇吞象,父皇有意将阮氏女指婚镇南王世子,已是天大的恩典,偏阮家又肖想尚郡主。

    尚主一时之间是看不出成效的,而且变故颇多。阮家有意让阮鸿雁尚主,看来对阮鸿雁非常有把握。关键是五弟还小,阮家是要放长线钓大鱼了。

    宁国郡主再厉害也是个女人,凤明湛可不是吃素的。敢从他嘴里夺食儿,宁国郡主算个有本事的。只是宁国郡主后头有镇南王,还是凤明湛的亲姐姐,凤明湛如今下不去手也下不得手,只得相让。

    可是阮家……

    莫非如今阿猫阿狗都可以向镇南王府伸手了?若如此容易简单,镇南王府还会平平安安的延续至今?

    不自量力的东西。

    其实凤明澜倒是希望阮家如愿尚主,如此,阮家要面对的敌人就不是魏家,而是凤明湛了。

    不过,依他估计,凤明湛断不能让阮家如意的。若阮家如意,将来不如意的就是凤明湛自己了。

    至于镇南王,谁知道这位镇南王在想什么呢?怕连父皇都在疑惑吧,女儿再得宠,真的能宠到分掌兵权的地步?不过,镇南王叔的每一步与帝都都有莫大的好处,父皇自然是不会干涉的。

    凤明澜忽然笑了,望向母亲道,“还有件事,想跟母亲说呢。”

    “跟我还卖什么官司,直言就是。”

    “我正是为难呢。母亲也知道明义与我交情尚可,他在帝都这几年,我府里但有什么事儿,他都会到的。”凤明澜道,“前些日子,他来过几次,话里话外的与我打听阮鸿雁的事儿。”

    魏贵妃一时没反应过来,皱眉道,“他打听阮鸿雁做什么?”

    “母亲忘了,当日比武,明菲也是去了的。”凤明澜浅笑低语,“如果是因着明湛明淇,明义是不会费这种心思的,再说也轮不到他来操心。只有明菲,母亲也知道当年在慈宁宫的事儿。如今卫王妃到了帝都,明湛明淇自有卫王妃筹划,可明菲之前得罪过明湛,二姨母得宠多年,难免与卫王妃有隙,如今明菲的婚事俱在卫王妃之手,焉能讨的好去?”

    魏贵妃大为皱眉,“这丫头也太糊涂了,莫不是瞧上了阮鸿雁?”五指扶住软榻扶手,缓缓坐起,拢一拢如云鬓发道,“自古婚姻,皆是父母做主,这些且不论。就拿阮家说,麟趾宫那位眼界儿向来比世人都高的,阮家相中明湛明淇姐弟,这两人单论出身,就是镇南王嫡出,如何能瞧的中明菲?简直是胡闹,你去跟明义说,叫他熄了此心,绝无可能的。”

    “母亲。”凤明澜唇际勾出一抹笑,温语笑言,“母亲,依我琢磨,阮家尚主的事儿怕是难成的。如此,不如促成明菲的心事,他们想借镇南王府之力,我就偏让他们竹篮打水一场空。”

    魏贵妃揉揉眉心,叹道,“岂有这样容易?敲敲边鼓还罢了,如今你父皇哪里还听得进我的话去。”

    “母亲,阮家可不是易与之辈,他们既然有此谋划,焉能没有后手?”凤明澜浅笑,明丽的容貌中带出一种势在必得的执念,“母亲只管叫人多留意麟趾宫,时机总是慢慢等来的。”

    魏贵妃略点了点头,关切的问儿子,“你不是要去两淮了吗?东西收拾的怎么样了?奴才多带几个,别委屈了自个儿。”

    凤明澜伸了个懒腰,懒洋洋的笑着,“说来也有趣,父皇刚下旨要去彻查盐课,那头儿就把先前在逃的盐贩子苏幸抓到了,已押解到了大理寺。父王已命我们暂缓,吩咐舅舅细审苏幸。”

    魏贵妃并不懂这些,只道,“这样也好,你媳妇快生了,你在家,她心里也有个主心骨儿。”

    凤明澜笑了笑,并不言语。

    92、现卖

    明淇对于婚事的态度让明湛十分意外。

    得知暂且不必成婚后,明淇郑重向明湛道谢。

    明淇望入明湛不掩惊讶的眸子里,莞尔道,“怎么,你觉得我很乐意与阮家联姻?”

    明湛摸了摸鼻子,径自到软榻上歪着身子坐下,腰酸腿痛的叫唤一通诉苦,“可费了我大力气,险些与老家伙翻脸。”唉,当年武则天从丈夫手里夺得大权,连自己儿子都不愿分享。如今明淇手掌军权,自然也不愿身后有一只野心家的丈夫虎视眈眈了。

    还好,在这一点上,他一明淇立场一致。

    明淇倒盏茶给明湛,听他说话又握拳捶了他脑袋一拳,训他道,“没大没小,尊卑不分,我听了都想捶你,叫父王听到有你好受的了。”

    明淇与凤景南感情极好,听明湛叫凤景南“老家伙”自然不爽,明湛嘿嘿笑了几声,八卦的凑上前,眨眨眼睛,俏皮的问,“这么多男人,你真就一个都没瞧中?”

    “没有没有!叫我说八百遍呐,要是有,我早把他抢家里来了。”明淇不耐烦。

    明湛忙喝几口茶,接着说,“这都怪父王,让你去剿匪,如今你说话这口气真跟山大王似的。”

    明淇挑了块儿软糖搁嘴里含着,“我早想过了,以后你生了孩子过继我一个,我就不必大婚了。”

    明湛摸摸脑袋,他还一小童男呢,儿子先被人预订了两个出去,明湛试探的问,“明淇,你是不是要跟我商量一下?”

    明淇很奇异的看明湛一眼,“我这不是在跟你商量吗?”

    又问一句,“莫非你不同意?”

    “呃,这个,现在说这个还早吧。”明湛吱吱唔唔的,明淇见明湛没个准话儿,眉毛一吊,道,“你真是不爽快,早什么早,莫非要等到**十岁再开始打算不成?平日里挺灵光,现在怎么就傻呆了?我是不准备大婚的,你不把儿子过继给我,莫非叫我将来去过继明礼的儿子?”

    明湛知明淇之意,不过,说到底他对明淇还是挺有感情,小时候,明淇常护着他,明湛很实在的劝道,“你回云南还是好好想想这事儿,总不能一辈子单身,日后变成老处女可怎么办哪。”

    听到“老处女”三字,明淇眼睛里喷出火来,直接将明湛踹出门去。继而愤愤,这该死的混帐小子,越发欠收拾了。不过,想到明湛并未一口应下,反倒劝自己慎重,明淇唇角一翘,眼睛里带出三分暖意,让她冷俊的面容添了几许柔美。

    眼望着明湛一蹦一跳的跑了,明淇转身回房,唤了侍女来收拾衣装,准备回云南。

    明湛得知不必出差,他没事儿便去大理寺跟着魏宁审案子。

    凤明澜是个消息灵通的,听说明湛自发找到大理寺去了,心头气闷,“这个不懂规矩的小子,父皇并无旨意让我们陪审,他又不是大理寺的人,去审个什么?不过是跟着捣乱罢了。”一拍桌子,“我得进宫。”

    长史官薛春衣忙劝道,“殿下稍安,一点小事,何必拿到万岁跟前儿点眼。”

    凤明澜转眸看向薛春衣,勾唇一笑,“先生过虑了,我并不是要去告状,只是大好机会,不好错过。先前父皇便有旨着本王去两淮彻查盐课,如今虽行程暂缓,本王也该一同会审这位胆大包天的盐贩子。”

    “殿下,两淮盐课历来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殿下如今介入此案,依殿下的身份,怕会被人落井下石,并不是明智之举。”薛春衣声音不高不低,条理分明,“再者,两淮盐课向来是陛下的心腹把管,殿下如若彻查,首先,难免被人当成挡箭牌,结下仇家;其次,即便肃清盐课,另行任命的官员仍是陛下的人,盐政上,我们是插不进手的,殿下无异在做无用之功。”

    凤明澜不在意的笑了笑,安然道,“春衣,如果我只坐在这里,什么都不做。倒是不会得罪人,可是,若如此,我永远没有机会的。父皇会如何看待一个无所做为的皇子。至于得罪人、结仇家的事,春衣,我先前八面讨好也一样没有人为我说上一句好话。当日,小郡君之事,能真正出面保我的只是我的母亲而已,而真正保下我的是父皇。既如此,我怕什么得罪人。”

    “这些人并未真正依附于我,我与他们并无交情,何必要考虑他们的心情与立场。可是我于帝国是有责任的,我是父皇的长子,纵使我整日枯坐王府,将储位相让,可是将来新君就能让我安生一世么?”凤明澜露出一个模糊的笑容,我生在战场之上,除了继续战斗,别无选择。

    凤明澜正色道,“盐课或许复杂,或许费力不讨好儿,我也不必去讨好谁!”我得先让父皇相信,我的心中并非只有私欲私念。想让别人信任你的本事,你就得先拿出本事来。

    这一点,凤明湛做的比任何人都要好。

    凤明澜到大理寺的时候,明湛正捧着一盒子玫瑰瓜子跟苏幸聊天,半地的瓜子壳。

    只是谈话的内容不大美好,明湛道,“你贩私盐有这种规模,定常与官员打交道。他们什么样,你想必心中是有数的。不过大理寺与两淮又不同,两淮求的是财,你有银子自然能打通关节。大理寺却是审案的地方,你就死了让其他人为你求情的心吧,你大概不知道吧,皇上本来是想派我们直接去两淮彻查的,结果他们马上将人献了上来。你既已到了,便已是弃子。”

    凤明澜在门口站了站,刻意弄出了些响动,明湛扭头见是他,不得不起身,二人互想见礼,凤明澜道,“魏大人不在?”

    “说是有事,进宫去了,叫我先审着。”明湛随口吩咐道,“给二皇子搬把椅子来。”

    妈的,这又不是你家的大理寺,瞧你一副主人口吻真叫人不爽!凤明澜面无表情的坐下,看向石室四周,朝阳墙壁上开了面儿尺宽的四方小窗,上面还用粗铁悍了栏杆,室内一桌一椅一床外,再无他物,犯人被四肢伸展拷在墙上。

    阳光透过窗子照进牢室,驱散了些许寒意,凤明澜道,“我奉父皇之命与世子同审此案。”

    “啊?”明湛有些吃惊,抓抓头发说,“我还没见过盐枭呢,想着长长见识,还真要审案哪?”

    凤明澜差点吐出两盆血来,你他娘的不想审案,你一大早上的来大理寺做甚!忍着一口气,凤明澜正色道,“自然是要审的,世子接着问吧。”

    “我没审过案子,倒不知要如何审案,二皇子问吧,我不大会这个。”明湛相当谦虚。他本就是客居,焉能喧宾夺主。

    凤明澜如今倒是收敛了脾性,一笑问道,“听说世子早就到了,先前与这盐贩子聊什么呢?”

    “问他贩私盐的诀窍呢。”明湛并无隐瞒,“他还没来的及说,二皇子就来了。”

    苏幸忽地一声笑,“都说天下乌鸦一般黑,果然是真的。二位贵人即不齐心,不妨分开提审苏某,倒省的一番口舌官司。”他本出身草莽,因颇有手段,走上贩盐之路,又素会投机,纠集一帮子流氓地痞做了打手,自认是个草莽英雄,听着明湛与凤明澜你来我往的推诿对话,忍不住出言相讥,不大的眼睛却亮如辰星。

    凤明澜已颇有涵养,并不理会苏幸的挑衅,只看明湛行事。

    明湛笑了笑,转头温声对苏幸道,“你如今是阶下之囚,我与二皇子却是能主宰你生死的人,你跟我们叫劲儿,真是傻缺。”

    听到“傻缺”二字,凤明澜忍不住一笑。

    苏幸此人,混迹市井,学识心胸自然无法与明湛、凤明澜相比,不过,他也自有一套,桀桀怪笑,“贵人不是还指望着从我嘴里逼问出私盐之事么?我既不说,想必贵人也不会这么快将我处斩的!”

    明湛歪了歪脑袋,对他道,“第一,我虽不能将你处斩,不过倒可以给你动动刑,打板子、钉手指、老虎凳、辣椒水,这些都是寻常的,还有些厉害的,得专业人士来讲解了,譬如用铁钳将你身上的骨头一块儿块儿钳碎。第二,就算你能熬得过酷刑,你有父母妻儿没有?你不招,还可以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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