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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过和云天河打交道的经历,长琴应付风晴雪格外得心应手,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除了风晴雪语焉不详地模糊掉自己的故乡以外,她出来找大哥风广陌的目的以及称呼百里屠苏为淫贼的原因就自己说个清楚明白。
长琴揽住百里屠苏的手臂紧了紧,面上笑容恰似阵阵春风。
登上花船之后,长琴对着风晴雪道:“适才百里少侠煞气发作,虽然眼下已经抑制下去,但身为医者,在下扔有些不放心。就请姑娘现在船上稍带片刻,在下为百里少侠先行检查一番。”
风晴雪连忙摆手,道:“不用管我的,快去看看淫贼怎么样了吧。他那个样子看上去很不好的。”
长琴点头,抱着百里屠苏就进了船舱。
将依旧昏迷着的百里屠苏放在床榻上,长琴并没有如他所说的未百里屠苏检查一番,而是坐在床榻旁,凤眸沉沉地看着那张沉静安宁的面容,眸中不辨喜怒。
百里屠苏眼下究竟是怎样的状况,早在他当日接触他时便已经明了。
当年百里屠苏魂魄两分,韩休宁将太子长琴的命魂四魄封印在他的体内。仙人魂魄本就不是人类身体能够承受的,更何况是龙渊部族以着特殊手法炼制之后而染上无尽凶煞之气的剑灵。
当初长琴记忆错乱,修为低微,下意识出手的封印本就不完全,若非若水水精在他元神中吸收本身水属性多年而刻进了他本身的意愿,恐怕若水水精甫一入了百里屠苏的身体,非但不能抑制煞气,反而会在那个幼小的身体中与煞气缠斗不休,最终害了百里屠苏。
本就是不完全的封印,黛青的修为当时又远胜于自己,封印竟被她出手破坏。煞气无法抑制,而若水水精又不是百里屠苏一个人类能够驱使之物,这么多年来,若水水精未有暴动之像便已经是幸事。而百里屠苏能够维持了九年的灵台清明,也幸亏他有一个地仙之境的师尊。
“黛……青……”长琴慢慢地道,眼中划过一丝厉色。他所厌恶反感的事情,这个女人倒是都干全了。
“唔……”床榻上,闭着眼睛的百里屠苏忽然低吟了一声,眉间拧起,额上冷汗直冒,周身之上,黑红色的煞气又起。仍旧处在昏迷中的百里屠苏像是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一般,整个身体微微颤抖着,蜷缩成了一团。
“百里……屠苏……”长琴轻声念着这个名字,缓缓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百里屠苏在昏迷中忍受着煞气带来的巨大痛苦,面上神情莫测。
仿佛已经习惯了忍耐这种痛苦,百里屠苏蜷起身体,贝齿深深咬进唇中,除了最初那声没能够忍下的呻吟以外,再无半点声响。
安静的船舱中,仿佛划过了一声轻叹。
长琴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地点在了百里屠苏的眉心处。指腹与他额上的朱砂相触的那一刻,百里屠苏身上的煞气有如潮水一般退去。
毕竟出身于盘古精血与天下凶煞之气所凝聚而出的巫族,别人避之不及的煞气于巫族而言非但不能伤到身体分毫,更是大补之物。焚寂煞气虽然厉害,但到底比不了天下孕育的凶煞。
从缠身的煞气之中解脱出来,百里屠苏睁开了眼睛,几乎让人以为他已经清醒过来。然而,只要看尽那双眼睛里便会发现其中的空朦,显然他睁眼的动作不过是身体的本能而已。
长琴的凤眸微微眯起,眸中有毫不掩饰的兴味——眼前的百里少侠,可当真称得上是秀色可餐。
过于疲乏的身体汗涔涔的,打湿了身上黑红色的玄衫。裸.露出来的修长颈部以及白皙的小臂上蒙着湿润的水汽,额角鬓发湿漉漉地贴在耳侧,耳垂上是胭脂似的嫣红。他大口大口喘息着,双颊晕红,杏眸迷离,也不知是不是长琴的错觉,眼前的少年似乎连呼吸都带着缱绻的湿意。
宛如蜿蜒的水草,于水波中自有一番刻骨的缠绵。
似被蛊惑了一般,长琴伸出手,轻轻描绘着神智仍未清醒的人的面庞,从精致的眉骨划过晕红的眼尾,指尖沾着的是生理性的泪滴。随即,那根修长的手指抚上了他的唇角,反复摩挲,直到那人略有些苍白的唇变成娇艳的红色。
看上去,似乎很美味呢。
长琴修长的眉睫低垂,薄唇似乎抿了抿,随即慢慢地倾下.身来……
正在这时,船舱外传来了一个活力十足也煞风景十足的声音:“少恭,淫贼怎么样了?要是醒了的话我就要去河边放灯了?”
长琴的身子一顿——淫贼,是了,百里少侠曾经偷窥过女子沐浴呢。虽然不知道看到了多少,但这位风晴雪姑娘口口声声的淫贼,却也不像是说谎的模样。
只是……
长琴慢条斯理地直起身体,轻声自语般调笑道:“可本座觉得,比起那个小丫头,百里少侠如今的模样才叫做秀色可餐呢。”
抬眸扫了一眼船舱,满意地看到这个船舱中的设施很是完备,屏风后浴桶等物一应俱全。长琴抿起一个浅浅的笑容,笑得不怀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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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一恢复神智,百里屠苏便觉得自己周身暖洋洋的,往昔朔月时煞气发作后的痛楚如今竟是半点没有感觉到,反而有一种很是舒适的感觉。
百里屠苏忍不住呻吟了一声,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入眼是朦胧温热的水汽,透过那层热气,他竟然看到了——
百里屠苏猛地坐直身体,杏眸瞪得溜圆,往日里平静的冷静的安静的神情早就被目瞪口呆所代替。嫣红的唇微微张着,整个人有如一只受惊的猫。
百里屠苏面前站着的,是一个将袖子挽到手肘处的青年男子,他的面上被热气蒸得有些红,但唇边的笑容清浅和煦。他的手指上拈着草药一类的物什,时不时将那些草药扔进了……
百里屠苏有些僵硬地低头,正见着那颗被新扔进来的药草缓缓地沉进了棕黑色的水中。而他自己则赤.裸着身体,坐在那个浴桶之中。
百里屠苏木着一张脸,不是他临危不乱岿然不动,而是他,根本忘记了应该如何反应。他忽然觉得这萦绕着药香的水,比寻常人家烫猪蹄的水还要沸腾,以至于他一个修道中人,也忍不住要熟了。
从头到脚,从头发丝到脚趾甲,好像都红了。
以至于那只微凉的手触碰他的额头时,百里屠苏真的如同一只炸了毛的猫,一个倒仰好悬没连着浴桶一起掀翻过去。
而始作俑者却略带疑惑地道:“咦,额上并没有发热,怎么这面上这般红了。”
百里屠苏涨红着脸,嘴张了张,半个字都没有吐出来。
长琴眼中带笑,但面上却全然一派的正人君子,尽是对病人身体的关切焦急。他微微低下.身,深邃的凤眸直直对上百里屠苏的眼睛,有意放轻的声音里带着莫名的蛊惑意味,道:“百里少侠,可觉得身上有哪里不适?”
百里屠苏咬牙忍住后退的欲.望,也不说话,面上是极力堆砌出来的平静,摇头的力度比之以往更大了些。
长琴眼含忧虑,道:“百里少侠身上的煞气很是凶悍,以在下之能实难以拔除,真是惭愧。”
可能是长琴的面色实在是太正经了,使得百里屠苏如今的尴尬倒是去了几分,面上的表情变得沉寂起来,低声道:“此非病痛,天下无药可医。”他这副模样与怪物有何区别,欧阳先生不心生厌恶反感已经幸事,根除实属奢望。
长琴轻笑一声,道:“在下学艺不精,虽无法根除少侠身上煞气,但抑制一二的法子却是不缺的。”说着,长琴转身从屏风外取出干净的衣物,双手捧着站在目光怔愣的百里屠苏面前,略微提高了声音道:“少侠可以出药浴了。”
“哦。”百里屠苏应声,对于方才长琴口中所言能够抑制煞气之事全当是自己一时听错,毕竟,倾尽天墉城众位长老之能都无法完成的事情,如今就这样有人轻笑着说他能够做到,这实在是难以令人置信。
于是,百里屠苏就那么站起身体,赤.裸的身上不断有水滴淌下,刚欲抬脚准备迈出浴桶的时候,他才注意到,他的眼前站着一个大活人。
不仅是个大活人,还是一个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一般的人物。
百里屠苏的脸,“腾”地一下,比之方才热气蒸腾的红色,更加红艳。“扑通”一声,百里屠苏再度坐回了浴桶之中,水花不仅溅了自己一脸,还连带着站在那里的长琴衣裳前襟都湿透了。
“先先先先生……”百里屠苏瞪大了眼睛,整个人都呆住了。
长琴浅笑着摇头,将手中的衣物放置在旁边的桌案上,道:“在下去换身衣服,百里少侠出浴后可以自行穿戴一番。”顿了顿,长琴面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古怪,近乎呢喃着道:“想不到百里少侠这般容易害羞,倒是在下的不是了。”
可怜的百里屠苏就那么僵坐在浴桶中,面上阵红阵白,也没有听到长琴接下来那一句发自肺腑的感叹——
“好像,有些逗过头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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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屠苏近乎同手同脚地穿上长琴为他准备的衣物。
长琴自然没有那么好心地他准备一些劲装之类,面对船舱中除了床单以外仅剩下的浅蓝色广袖长袍,百里屠苏莫名就想到了长琴那一身魏晋遗风般的杏黄色广袖,抿了抿唇,百里屠苏也就咬牙穿了。
穿上这身衣裳的第一步,百里屠苏就踩到了衣角,一个踉跄,若非他身手不凡,他这天墉城执剑长老的高徒就得以着一个异常的姿势出现在众人面前。
百里屠苏的脸更加僵硬了,以至于风晴雪那句“苏苏”他都险些没能够反应过来。“休要胡乱相称”这句话才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那位先前称呼自己淫贼的少女便利落地拱手,随即下了船。
而他一回头便见着长琴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有些意味深长地道:“淫贼……这个称呼……”
还没说完,百里屠苏便冷冷地道:“此事乃是误会。”
长琴浅笑着点头,对于百里屠苏的辩解不置可否。
百里屠苏的脸更冷了。
长琴笑容愈加柔和,别人或许看不出百里屠苏的真正想法,但长琴却看得明白。他这般模样并非生气,而是……有口难言不知如何辩解的窘迫。
真的,很有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