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霄坐在病房的窗台上,听到开门声都懒得回头。
刘艺语看到他那副样子却差点把魂给吓出来,“诸葛霄!给我下来!”
诸葛霄听见他小姨的声音,面无表情地回头看了她一眼,“你来干什么。”
“快给我下来!这可是三楼,你是想摔死啊还是摔残?”刘艺语半点好气也没。
诸葛霄冷漠嘲讽道,“那也总比被你们当神经病来得好。”
刘艺语哭笑不得,“谁当你是神经病了,再说,就算是真的,那也是精神病,你这表述太不科学。”她轻手轻脚走过去,“快下来,小姨跟你聊会儿天。”
诸葛霄已经在这该死的研究所呆了两天了,这期间除了三餐时候护士给他定点送吃的,就只有小姨过来看过他,跟他说过话。诸葛霄第一天都不爱搭理她,谁让她跟他妈里应外合出卖他。再有一点就是她小姨是个精明到变态的心理医生,诸葛霄本能觉得,这种情况下就应该跟她划清界限,免得多说多错,被刘艺语钻了空子,将来针对他那点儿心理弱点进行无情的攻击。
但是,心理医生都有一种变态到可怕的厚脸皮。诸葛霄架不住刘艺语动不动就过来搭话,诸葛霄不搭理她,她就自说自话说上老半天。诸葛霄偶尔就回她一句,不把人噎死不算完。但很快他就发现了,他那点聊天技巧在小姨眼里那就是图样图森破。
刘艺语在诸葛霄床头坐下,“上午姐夫给我打电话了,你猜他说什么?”
诸葛霄从窗台上跳下来,拧开水瓶灌了两口矿泉水,抹抹嘴唇,“反正你们三个大人狼狈为奸,我懒得知道。”
刘艺语做了很伤心的表情,“哦,那算了,我本来还想问问你那个叫乔亦初的孩子是你什么人呢……”
话音未落,诸葛霄就一个箭步蹿过来,一把扣住小姨的肩膀,急切如饿狼,表情有些恶狠狠,“你说谁?!”
小姨抿嘴偷笑,“我怎么知道是谁,我又不认识。你认识哦?”
诸葛霄直起身子,面无表情回答,“他是我男朋友。”
刘艺语咳了一声,“男朋友哦?声音听上去蛮好听哒,有没有照片?给小姨看一下。”
诸葛霄狐疑地看了她半天,一转身,“不要。”
“为什么!”
诸葛霄一脸鄙夷,这还用问吗,这个变态的心理医生又给他下套等着他钻呢。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治疗同性恋要催眠的,你就是想催眠了再给我看他照片,又给我来一下电击,让我对他产生生理性厌恶。”诸葛霄从鼻子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声,“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刘艺语忍着笑,“你还知道挺多,你等着,我待会儿就来电你。”
诸葛霄神色僵了一下。这小姨太讨人厌了,他记得他小时候刘艺语就特喜欢逗他,就那种一块钱一个的塑料打火机,里面也有发电的小装置,黑色的,按一下按钮就会电一下。刘艺语没少拿这东西忽悠他。那玩意儿其实没什么杀伤力,也就麻麻的一下,不疼,小孩子经常用这东西恶作剧。但诸葛霄完全是在毫无心理防备的情况下被小姨忽悠的。
小姨说,“霄霄,来,小姨陪你玩游戏。”
诸葛霄吮着大拇指,乌黑的眼睛特别纯真地看着小姨,奶声奶气,“好啊好啊,有糖吃吗?”
两秒后。
诸葛霄:“哇~~~~~~~~小姨是坏蛋~~~~~~”
刘艺语手忙脚乱替他抹眼泪,哄着抱着,“霄霄不哭啊,小姨给你买糖吃……”
刘艺言则提着锅铲从厨房怒气冲冲跑出来,“刘艺语!你作死啊!”
这种戏码一而再再而三上演,诸葛霄幼小的心灵感受到了来着成人世界满满的恶意,并且坚定了他小姨不是个好人的设定。不是好人的小姨带小不点诸葛霄暑假的时候回外婆家上树掏鸟窝,下河摸鱼,泥塘里抓泥鳅,寒假时冰天雪地打雪仗,教他如何出其不备把小朋友们砸个落花流水,并在这过程中产生了坚定的革||命友谊。
也正是这样,诸葛霄发现小姨和他妈串通好对付他时,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刘艺语看他身体僵了一下,就知道他没忘小时候被打火机电的事情,哈哈笑了一阵,“电击疗法在你身上肯定比其他人还要管用一百倍……”
诸葛霄是真的慌了。从进入到这里的第一天开始,他就放下了天真和侥幸,一直猜着医生会用什么变态的招数来对付他,提了十二万颗心来提防着。现在自己的猜测从专业人士小姨口中得到了证实,诸葛霄头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这种危机和恐惧。
诸葛霄往后退了一步,眼神里的恐惧浓重得无法掩藏,但神情却是倔强而孤注一掷的,“小姨,你算你们改变了我的性向,你们也不能让我不爱乔亦初。只要你们不把我弄死,我从这儿离开的第一天,我就会去找他,我就会继续爱他。”因为紧张,他在夜里都无法安眠,眼里布满了红血丝,配上他此刻发狠的表情,看上去犹如癫狂,“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这是爱,不是病。你们可以治好一切病,甚至可以改变人的天性,但你们永远治不好我爱他。”
刘艺语震惊地站在窗边,哑口无言。那个被她骗着逗着玩儿的小男孩,在她没有留意的瞬间,突然成长为了一个有担当的男人。
诸葛霄指指摆在床头的叠得整整齐齐,丝毫没有被动过的病服,“你们别想我有一天会穿上这套衣服,同样,你们也休想能让我不爱他,除非你们弄死我。”他狠狠地吸了一下鼻子,眼眶通红,手指狠狠指着自己的胸口,“来啊!你们有本事就弄死我啊!”
身体冷不防跌入了一个柔软的怀抱。刘艺语抱住他,掩藏在宽松白大褂下的娇小身体正在一阵阵的发抖。诸葛霄高大的身躯此刻佝偻着伏在小姨的肩头,痛哭失声犹如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