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笑的逆鳞就是落榜没有功名,这是她最大的心病,今天却被时清拎出来反复鞭尸,就差给她买盘鞭炮宣扬的天下皆知。
“你、你——”张笑抖着手指向时清,胸口闷堵的喘不上气。
“我、我、我怎么着你了,还不许我说大实话了?”时清掸掸手心里的瓜子屑,“既然不想让人说,何必站出来招惹我。”
“我娶谁管你屁事,我走路快慢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时清嗤笑,“你这就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张笑捂着胸口摇摇欲坠,她身后的人立马上前扶住她,想开口反驳时清又怕像张笑一样被骂,没有一个敢出头的。
时清站在三五个女人面前,愣是靠一张嘴说的她们抬不起头。
张笑落榜不假,她们也是榜上无名,不然以张笑这颗自命不凡的嫉妒心怎么可能跟她们玩到一起。
人以群分。
沈郁站在不远处安静的看。
他身边的菱角愤愤不平,“张笑最多算是口无遮拦,时清简直就是蹬鼻子上脸。她不就考了个探花,放在咱们府上都不够看的,哪里来的优越感羞辱的别人当众下不来台。”
毫无探花风度,跟刚才门口的常淑一对比立见高下。
“喂,”菱角没忍住开口,“你也别太得寸进尺,人家都捂着胸口不说话了就你还在说。”
本来一笑置之不值得反驳的事情,非要让时清嚷的人尽皆知,先是揭开张笑没功名的短,又气的人家胸口疼,就显得她会说一样。
得理不饶人。
时清顺着声音看过来,“哦?谁弱谁有理是吗?”
“今天我可曾说错过你一件事情?”时清侧眸看张笑,“你就是考不上功名,今天但凡死在这里,也是见到我后羞愤而死,传出去还算体面点。我连挽联都替你想好了——”
“上联是:次次科考都有你,下联是:屡屡不中还是你,横批:丢、人、现、眼!”
张笑一时间想晕倒都是硬撑着一口气挺着没晕,但凡她倒下去,京中流言肯定是她见到时清后羞愤而晕,更没有脸面见人。
听姥爷从时府回来后说时清像是变了个人张笑还不信。就时清那个怂包蠢狗,能变到哪里去,就算考上探花也是怂货。
毕竟以前书院里谁不知道时清人人可羞辱,她又不会反驳告状,像个任打任骂的木桩。
张笑也是习惯了,今天见到时清心里忍不住妒忌她考上探花的事,这才没忍住嘴了两句出出气。
早知道是这样,她怎么可能这么想不开的招惹时清呢。
张笑头低着,不敢再开口,心里乞求有人能转移时清的注意力,她好在人越来越多之前趁机溜走。
也还真有个傻子替她说话。
菱角单手叉腰,指着时清,“你也别太得理不饶人。”
他对时清的印象太差了,在他眼里跟自家少爷讨回簪子的时清就是个输不起的小人。
不就是记恨少爷跟她退婚了吗,像时清这样的女人,哪里配得上他们光风霁月的少爷。
“瞧你这话说的,我既然有理,凭什么要饶人?”
时清双手抱怀,“我刚说完张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你是不甘寂寞吗,非要跟她争这个拿耗子的头衔?”
沈郁微微皱眉,听到这里才往前走了一步,声音清冷淡漠,“时探花,请慎言。”
打狗还要看主人。
“你这是在教我做事?”时清这是穿越以来头回见到沈郁,不由得正眼打量这位书中男主。
沈郁逆着阳光,板板正正的站在那里,气质清冷神色淡然,像是世间万物不值得入他眼进他心,连春日暖阳都融不化他一身寒霜。
用两个字概括就是:淡、冷。
给人的感觉不像是云执的开阔清爽、天高地阔任我翱翔的少年气,而是寒冬腊月屋檐下的那一条冰棱,清凌凌的冷,清凌凌的脆。
今天似乎所有人都在等着她遇上沈郁,就因为两人曾经有过名义上娃娃亲的那一段,更有意思的是沈家看不上她,赶在她时家办酒宴的时候上门退亲,打了她探花的脸。
大家都认为时清肯定心里耿耿于怀这才火速求娶云执,就连她父亲李氏也有这方面的猜测。
李氏今天执意让时清把云执带出来的原因就是因为沈郁。
毕竟时清是被沈郁退婚后才变了性子,想来心里受到的打击一定不小。这次出门也许两人会遇上,还是把云执带上更稳妥。
夫郎孩子都有了,该放下的肯定就放下了。
可在时清眼里,沈郁就像是出门遛狗却不知道栓绳的主人,任由菱角出来惹事咬人。
“慎言这二字你应该对你这小侍说,主子们吵架有他插嘴的资格吗?”时清视线落下菱角脸上,“这要是我身边的人,我当场掌嘴,就他话多。”
菱角傻眼,她还要打自己?
“考上探花就了不起?”菱角站在沈郁身后,“也不看看我是谁家的人,也是你能打的?”
“仗势就能咬人了?蜜合,”时清喊,“给我抽他。”
有这种小侍,将来惹出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就是闹到长皇子面前,菱角也该打。
“是。”
蜜合可不知道什么叫怜香惜玉,她家主子说了,嘴贱挨抽这事可不分男女。
菱角吓得连忙扭头看沈郁,“少爷。”
奈何沈郁并没有开口,甚至没有阻拦,只是示意菱角往旁边看。
刚才菱角护着的张笑早就跑了,哪里还有半分影子。
“她们、她们人呢?”
菱角傻愣愣的站在原地,这才开始心慌害怕。
他明明是替张笑出头,怎么对方却跑了只留他们在这儿?
沈郁见他怕了,才轻轻叹息,看向时清,“菱角是我府中下人,可否由我带回去亲自惩罚?”
本来是张笑跟时清之间的事情,因为菱角的冲动跟好事导致这把跟他们无关的火愣是烧到他们身上。
时清话糙理不糙,主子们说话,没有菱角插嘴的份。他是在长皇子府被惯坏了,觉得所有人都应该让着他。
也是自己太宠他了,刚才没有第一时间阻拦。
今日这事算是让菱角长个教训,省得外人传言说沈家仗势欺人没有礼数跟规矩。
时清故意沉吟像吓吓菱角。
沈郁看出来了,虽然不赞同她的做法,但也没出声。
他性子本来就这样,约束好自己,不去管他人,只要他的一举一动合乎规矩跟礼法没有丢了母亲跟父亲的脸面就行,至于其他人行事如何,与他无关。
蜜合已经越走越近,菱角吓得尖叫起来。
这时候一直在旁边看热闹嗑瓜子的云执突然用肩膀轻轻撞了下时清的肩膀,提醒她,“看门的来了。”
从刚才被认出来起,鸦青就硬是扯出面纱给云执将脸遮上。
云执一个大男人还能怕人看?
后来想想为了以后行走江湖方便,现在还是低调点好。
全程他就站在时清的后面,充当一个小侍。
时清顺着云执的视线看过去,果然看见常淑带人朝这边走过来。
“住手!”
常淑大喊一声,飞快上前伸手抓住蜜合故意扬起来的手腕,微微用力,“你怎么能打一个男子?”
云执眸光闪烁,脚尖轻点地面。
一块小巧的石子从地上弹起,不偏不倚的打在常淑抓着蜜合的那只手的手肘穴位上。
常淑整条胳膊一麻,顿时失去力气。
蜜合刚才右手就在跟常淑较劲,这会儿常淑一泄力,蜜合手臂扬起的动作顺势落下,一巴掌结结实实的打在常淑的左脸上。
“啪——”的声,脆响!
这一巴掌,好解气。
让你装逼!就该雷劈!
时清侧眸看云执。
云执抱着瓜子盘,仰头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她。
常淑被个下人打在脸上,几乎绷不住自己儒雅温和的表象。
她一张脸漆黑的像锅底一样,目光沉沉的看着蜜合,垂在身侧的另只手紧攥成拳。
“蜜合,过来。”时清赶紧将人叫回来。
“还是状元懂得怜香惜玉,”时清伸手把蜜合护在身后,挑唇讥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看上菱角了呢,这才对沈府一而再再而三的献殷勤。”
菱角躲在沈郁背后看常淑,悄悄红了一张脸。
常淑长相虽然不如时清,但也算不错,尤其是看着就温柔,自从打马游街那日起,已经是京中男儿的命中情女。
云执没听懂,侧头问时清,“为什么就不能是看上他呢?”
手指一伸指的是沈郁。
怎么着也是他长得更好看吧。
时清哦了一声,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最扎心的话,“她是庶女,家世配不上。”
也就是癞蛤蟆够不着天鹅肉,所以也就只能肖想一下菱角了。
就长皇子那双长在头顶的眼睛,根本看不上常淑。
原书中之所以对常淑另眼高看,估计也是为了保全沈郁的名声跟沈家的脸面吧。
毕竟儿子差点被奸污的事情被常淑撞见了,算是长皇子身上的污点。既然抹不去,只能遮掩了。
时清说的是实话,可这话就跟刀子一样插在常淑的心尖上。
庶女,又是庶女!
常淑冷着脸看向时清,要说之前想弄死她纯属是系统给的任务,那么现在想除掉时清单纯是自己的想法。
“为难男子算什么,有本事我们比一场?”
常淑正式向时清下挑战书,“我朝六艺:礼、乐、射、御、书、数。旁边院子就是弓箭靶子,我们何不比试箭术?”
当着沈郁的面,让时清丢人。
“你说比就比?”时清疑惑,“就是你娘也没这么惯着你吧?”
跟在常淑后面的时喜帮忙附和,“你是不是不敢?逞口舌之快算什么真本事,是女人就堂堂正正的较量一场!”
“对,较量一场!”
“就是,光打嘴仗算什么女人。”
常淑身后的人跟着帮腔。
常淑看向时清,嘴上声音温和,其实目光阴沉算计,极其分裂,“你若是不敢我也不为难你,向沈公子跟被你为难过的张笑赔礼道歉这事就算过去了。”
她来了她来了,她带着道德绑架过来了。
只有时清今天不敢比试,所有的错好像全是她一个人的。
沈郁不想掺和这件事情,正打算抬脚离开,却被菱角扯住袖筒,小声说,“少爷,咱们再看看。”
沈郁拧眉看他,菱角咬唇松手,缓慢把头低下。
“既然你们仗着人多要比,我不答应显得我理亏。”
时清往前走几步,站在常淑面前,“那就来场母女局,一局定胜负,如何?”
她笑,“我也没别的爱好,就喜欢当长辈,来不来?”
现在皮球踢到了常淑这边,敢不敢的人成了她。
跟时清比起来,常淑如果输了她硬凹出来的人设崩的很难看。
毕竟以她在人前表现出来的样子,赢了可以故作大度,也可以装作小惩刁难时清。
可要是输了,是绝对不能不认账的。
反观时清,泼皮一个,横竖不要脸,扭头就可以耍赖。
太吃亏了。
常淑迟疑起来,眸光闪烁,一时间竟不敢直接答应。
时清从云执那儿拿了把瓜子嗑起来。
“常淑姐,跟她比。”时喜小声跟常淑说,“时清就嘴皮子厉害,她之前身体不好连府苑都不出,肯定比不过你。”
常淑心中一定,朝时清温雅一笑,“好。”
还能有谁比时家人更了解时清呢。时喜是自己的工具人,肯定不会害她。
常淑跟时清说,“输了可不许耍赖的。”
时清扬眉,“这话送给你自己。”
常淑保持着微笑,垂在身侧的手早已攥紧。
为了防止时清出尔反尔,常淑特意让时喜通知所有人比试的事情。到时候大家都看着呢,时清不认也得认!
听闻今科状元跟探花不比文才比射箭,几乎能来看热闹的全都来了,一时间旁边用来比试骑射的院子里围的水泄不通。
蜜合拿来红色绑带替时清把手腕袖筒束上。
跟刚才比,时清上身在左胸位置还多穿了一件深棕色皮革护甲。
“你行吗?”云执皱眉。
要他看来时清太弱了,跟人动嘴皮子可以,动手肯定不行。
云执手痒痒,心想实在不行他替时清比也可以啊。
时清垂眸整理手腕上的绑带,闻言撩起眼皮看他,桃花眼似笑非笑,“你猜。”
她逆着光站,笑意有些晃眼。
云执微怔,低头啪嗒啪嗒嗑瓜子。她这么狗,说不定有别的邪门歪道的方法获胜。
听闻这次比试的母女局,输的喊赢得母亲。钱灿灿特意让人弄了把椅子过来,翘着二郎腿坐在前排看。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书院里的怂包对上了自命不凡的蠢货,有趣。
跟时清比起来,钱灿灿是半点都不喜欢常淑。
有下人凑近,在钱灿灿耳边说了什么。
“哦?我是在乎那三十两银子的人?”她迎着阳光看自己手上的玉扳指。
时清就是之前钱灿灿在巴宝阁送错簪子的货主,这事后来还被母亲数落过一两句,说她办点事情都做不成。
做不成就做不成,当个自由自在的纨绔多好。
玉扳指遮不住刺眼光芒,钱灿灿把手放下来,兴趣乏乏的朝前看。
常淑已经提着弓箭出来,就站在时清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