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钱开泰的县衙出来后,时清几人按着原定目标一路往前。
只是耽误了些时间,临到傍晚的时候还没找到客栈歇脚。
“要不找个没有虫蚂的地方将就一晚上?”云执瞬间来了精神,比住客栈还高兴。
时清狐疑的扭头看他,“晚上都没地方住了,你怎么这么开心?”
云执摸了摸鼻子,含含糊糊的说,“我一直想着行走江湖的时候住不到客栈,晚上露宿野外。”
为了这个,他在家杀鸡的时候格外认真,能把鸡毛拔的干干净净。
云执不会做别的菜,但是柴堆烤鸡特别拿手。
云府的下人时常能在晚上看见小花园的石子路上冒烟,那绝对是云执蹲在那儿就着月光在烤鸡,全当自己就身处江湖中。
起初下人还急着提桶打水来灭火,时间一长次数一多,都见怪不怪。
今天可算真的遇着机会了。
云执拍着胸口说,“我给你们抓野鸡抓鱼。”
时清倚着车壁看他,沉吟了一瞬,说道:“可是咱们干粮很多,肉脯也有,就连油炸的小鱼干都带了,为什么不吃现成的?”
她灵魂一击,“是小鱼干不香吗?”
“……”
香。
李氏仔细的很,临出门前恨不得把厨子一并给她带过来,再加上时清本来就爱在马车里吃东西,所以准备了很多吃食。
云执顿了顿,“那我给你们生火。”
他腰杆挺直,微微扬眉,“一看你就不会生火。”
时清跟蜜合和鸦青,一主两仆,没有一个是下厨做过饭的,肯定连怎么生火都不会。
时清轻轻叹息,伸手从车壁暗箱里掏出一个火折子,盖子拔掉轻轻一吹,火苗就起来了。
时清把火苗递到云执面前,眨巴眼睛,“少侠,您看这火势行不行?”
都够给他烫个头了。
“……”
云执薄唇轻抿,眼睛直直的看着时清,随后猛地又想起什么,眸光一亮,“那我给你找驱除蚊虫跟蛇蚁的草药。”
他跟师傅学医,这个是入门必学。
虽说才四五月份,但是野外杂草多,晚上必然有蚊虫扰人睡眠。
时清都不好意思再说话,反倒是外面的蜜合听见了,扬声说,“主君,咱们带了驱蚊的香囊,而且外出的马车,车壁用的木料本来就防蛇蚁,你们睡在马车里不会被咬到的。”
“……”
云执强绷着脸,扭身撩开车帘往外看。
他本来以为行走江湖,总算轮到自己大展身手让时清看看他的本事了。
结果几句话聊下来,云执忽然发现他竟然一无是处。
时清根本用不到他。
这跟他想象中的行走江湖露宿野外不太一样。
怪不得鸦青以前跟他说,以后有银子了,雇辆马车去江湖。
云执情绪肉眼可见的低落下来,马车停稳后他就自闭的躺在车顶上不愿意下来。
蜜合跟鸦青捡了些干柴火准备生火。
时清侧头朝车顶的方向看了一眼,将本来准备拿出来的火折子收起来。
她给鸦青和蜜合使了个眼色,故意扬声说,“哎呀,我的火折子去哪儿了?”
她在袖筒腰上左右摸,余光瞥着云执,“这要是找不到,晚上可怎么生火。”
蜜合反应极快,手拢在嘴边朝马车的方向喊,“小主子您刚才拿出来的时候,不会是掉在路上了吧?”
鸦青声音不大,演技也没有主仆俩那么好,看向车顶,捏着袖筒轻声轻气的说,“那可怎么办啊。”
躺在车顶的云执微微一顿。
像只本来抿成飞机耳的大狗狗,忽然把两只耳朵支棱起来。
云执盘腿坐起来,侧眸看着地上的三人,屈指轻轻敲车顶,示意她们自己的存在。
时清喊,“云少侠,能帮忙生个火吗?”
“主君,靠你了。”
“嗯!”
三人眼巴巴的看着云执,云执腰背挺直,胸口有股说不出的满足感。
他从车顶跃下来,得意的微微扬眉看时清,“还得看我吧。”
云执撩起衣摆蹲在地上,主仆三人蹲成一圈围在旁边,一起看他怎么生火。
云执不知道打哪儿弄来两块石头,对着干纸搓了好一会儿,火星子落在纸上燃烧起来。
时清跟蜜合鸦青配合的鼓掌,云执面上一派云淡风轻小意思的模样,其实心里偷偷舒了口气,可算点着了。
天色渐渐暗下来,四人围着火堆吃干粮肉脯。
时府里的厨子也不知道怎么做的,饼都放了两天,还是那么软和,都不用泡在汤里直接就能吃。
干粮还好,够吃,就是水不多。
车上的水壶就三个。
蜜合跟鸦青都是小水壶,够两人自己喝水。
马车里的水壶足够大,留时清跟云执用。没露宿野外之前,水都是倒在茶盏里。
今晚云执可能比较高兴,没多想,拎起水壶当做酒壶,随意曲起一条腿靠着树干坐下,一只手臂搭在膝盖上,对着头顶的月亮狂饮了两口。
有江湖侠客的感觉了。
等他喝完,坐在火堆边上的时清才托腮慢悠悠的提醒他,“云少侠,这壶水是咱俩共用的。”
现在他对着壶喝,时清就没法喝了。
云执吞咽水的动作一僵,眼睛睁圆,瞬间从肆意潇洒的侠客变成那个局促的少年。
他看看时清又看看自己手里拎着的水壶,干巴巴的解释,“我就喝了两口。”
不、不脏。
时清拍拍屁股走过来蹲在他身旁,“我看见了啊,你喝好了吗?”
“喝、喝好了。”
云执曲腿的动作改为盘腿,一只手握紧膝盖,一只手拿着壶,忐忑的看着时清,“要不我给你重新打一壶?”
他作势要起身,抬手保证,“给你把壶嘴洗的干干净净。”
时清伸手将水壶从他手里拿过来,好笑的睨着他,“我又没说嫌弃你,你慌什么。”
她说完拎着壶就这么又走回火堆旁边。
蜜合正在跟鸦青聊天,说的是小时候听身边老人讲的志怪故事,时清挺感兴趣的。
云执怔怔的愣在原处,视线落在时清身上。
她单手托腮拎着水壶坐在铺着巾帕的脚凳上,明亮跳跃的火光映亮那张明艳昳丽的脸庞,竟是说不出的好看。
直到时清对着他刚才喝过水的水壶仰头喝了一口,云执才瞬间别开视线,眼睫煽动着落下,搭在膝盖上的手指不自觉收紧。
明明喝水的人是时清,他喉结却是跟着上下滚动,喉咙说不出的痒。
吃完晚饭,时清睡在马车里,云执躺在车顶看星星。
鸦青是男子,蜜合让他睡在马车前面的横木上,自己则是缩在边缘靠着车厢将就一夜。
云执轻轻屈指敲身下的车顶,“上来吗?”
说实话,时清都快睡着了。
她生物钟一向准时,到点就想睡觉。
听云执喊她,时清裹着大氅慢吞吞地从车厢里出来,“少侠雅兴啊。”
见时清探出身子,云执眼里露出清浅笑意,伸手搂住她的腰将人抱上来。
两人并肩躺在车顶,他示意她看头顶,“好多星星。”
时清用鼻音应了声,“嗯。”
云执这是头回出远门,心情说不出的开心跟新奇。就算跟时清这么躺着不说话,都很满足。
眼前有绿莹莹的光亮闪过,一只两只。
云执眼睛一亮,伸手将光亮抓住。
“时清,你看萤火虫。”
他虚攥着手指,侧身看时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