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季凌风都没再见到过唐君哲，他们仅仅在临走前交换了下手机号，这几天就没再联，季凌风也奇怪，一幢楼上班的，怎么一次都没瞧见过呢？

    他蓦然发现自己对这个未来的房东一点都不了解，他在公司是什么职位？能在附近买得起房，而且加上他自己住的就是两套房了，应该工资很高吧……是个高层？

    有这个认知后，季凌风蓦然觉得别扭，如果是上司什么的就太讨厌了=3=！他还是更喜欢那个会烤肉的普通男人！

    “凌风，能不能帮我把这个拿去复印一下。”

    “好的玲姐。”温和的声音打断了他漫无目的的发呆，他从座位上起身，去干正事儿。

    一转眼又到了午饭时间，季凌风看着食堂内品种丰富的工作餐有些发愁。

    今天已经周一了，他明天就要去看房，如果没太大纰漏，那就基本定下来要租住了。按理说租房的定金总要交吧？一般定金都是一个月的房租，也就是一千元，可他一共就问张毅阳借了1000块钱，而这几天花销下来，他有些后悔当初怎么不多借一点了。当初即便借多了，也可以等到他发工资再还，可如今他实在不好意思再开一次口。一次性借两千，和两次分别借一千的效果是不一样的，即便张毅阳不在意，他也拉不下脸。

    既然如此，就得在唐君哲那里多下功夫，说服他缓一缓自己的房租。

    可再缓也不能一分订金都不交，就算只交一半，那也是500块，他上班这几天光吃正餐加上买点水果什么的都已经用掉近100元了，如果再除去500元房屋定金，就只剩下不足400块，离发工资还剩二十多天，实在撑得辛苦。

    但总不能在张毅阳那住一辈子啊，季凌风各种纠结，在xx街附近租个房租一千的房子多难得？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而且明天周二就要去看房，他也不好意思让唐君哲等他一个月一直不出租，他相信别说一千，就算是一室一厅五十平的小房子，再把如今的房租翻一番，也有的是人抢着要租，男人肯低价租给他，已经是看在同事的份上了吧。

    左右都为难，季大少只好先委屈下自己了。

    “两个素菜。”他拉卡，好在工作餐都有补贴，价格很便宜，可季凌风如今能省则省，要的便是最便宜的组合了。

    同事们三五个聚在一起谈论着时事话题，盘中有鱼有肉的，却还是不约而同地抱怨着食堂饭难吃，反观自己的托盘中只有两个素菜孤零零地躺着，实在显得可怜，他又嘴刁，顿时没了食欲。季凌风咬了咬唇，都不好意思去和他们坐一起，于是独自挑了个小角落，打算默默地将午饭解决。

    就在这时，一个让他讨厌的声音响起来了——

    “哟，就这么点儿东西，够吃么？”

    李晓志，这个人似乎就和他对上了，这几天老来找他茬，让他做这做那的不说，干完了还一个劲地挑刺儿。

    季凌风逍遥久了，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到后来也就不跟他客气了，对他爱理不理的，反倒主动去问其它一些聊得来的同事要不要帮忙，把这个专程来找他干活的人抛在脑后。

    几天下来，两人彼此愈发看对方不顺眼了。被无视了好几次，李晓志倒也不去自找没趣儿，就是时不时冷不丁地出来膈应他几句，冷嘲热讽的，就像此刻——

    “你这还是长身体的时候吧，怎么吃得这么少？”

    你才是长身体的时候！你全家都是长身体的时候！老子今年都二十二了！

    季凌风完全不想搭理这人，狠狠地用筷子戳着饭，无视他的阴阳怪气。

    李晓志倒是越挫越勇的典范，不紧不慢地从自己的餐盘中拿出一小碟鱼来，“我吃的太多了，分你一碟要么？现在像你这个年纪的人，大多都是靠爹妈养着的，吃喝消费比我们这些上班族都阔绰，看你这么节省，是家里穷养不起你啊还是没爹没娘啊？”

    最后一句话，生生地逆了季凌风的鳞，他猛地起身，一挥手将那小碟整个打翻到地上，引得周围同事纷纷侧目。

    李晓志也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后退了一步，心下犯怵，他本来一出口就意识到这次挑衅过头了，但此刻，察觉周围人的目光都聚拢到了他俩身上，他赶忙大声“澄清”道：“我说你这人横什么呀！我看你只要了两个素菜，怕你不够，才好心想分着你点儿呢！你不领情也就算了！怎么还打翻我的碟子！？”

    一番话不仅将屎盆子都往季凌风身上扣，还着重突出了“两个素菜“，那语调似乎在讥讽他的穷酸。季凌风气得脸发红，他想如果他还是以前那个富家少爷，他一定会毫不留情地从钱包里掏出一沓钱甩在这人脸上，可如今那些畅快淋漓的报复举动，他也只能想想。

    季凌风蓦然发现，曾经的自己除了钱，再没有任何可以引以为傲的东西。

    他极少遭遇过这样的恶言相向，以往仅有的委屈也不过是在家中受的，可在季家时他没有反驳的余地，所以他渐渐适应了那些不公平待遇，甚至养成了遇事能避则避的习惯。面对他老子的不满，面对夫人的刻薄，面对私生子的尴尬身份，他都佯装镇定，视而不见，其实，就是在回避。

    从前有着雄厚的经济基础，这种回避的弱势暂时被掩盖了，如今的世道就是这样，有钱的都是大爷，他一出家门，开着跑车招摇过市，谁会给他委屈？可如今不同了。

    此刻，他的辩解显得无力，“你少血口喷人了！你说了什么自己清楚。”

    “哼！我再说什么也只是说说，哪个像你直接动手！”

    争吵声越来越大，聚拢在他们身上的目光越来越多，有些人甚至开始指指点点，再看李晓志小人得志的模样，冲他挑衅地挤眼，季凌风觉得背脊发凉。

    他蹭地起身端着托盘就走了，饭一口没吃，全部倒到了桶里，然后大步离去。

    他就是一个不务正业的大少爷，即便靠着自身努力和家里帮忙上了a市最好的大学，他也依旧摆脱不了这个事实。曾经的一切优越感都建立在富足的金钱至上，如今没了钱，没了那季家大少爷的身份，他就什么也不是了。

    一整个下午，季凌风都心不在焉的，独自一人坐在电脑桌前发呆，直到下班，他仍是那副飘忽的神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