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泽延瑟缩着没有动,头低的不能再低,小声道:“爸爸,对不起。”
周任沉默许久,问道:“昨晚去哪儿了?”
周泽延盯着自己的脚尖,答道:“在白坤家里。”
“我打过白家电话,”周任冷声道,“他不在家。”
周泽延心里别扭着,低声解释道:“他在外面买了房子。”
周任慢慢的把右手揣进西裤兜里。
周泽延提着心慢慢抬了抬眼睛,目光掠过周任修长的双腿,笔挺的西装,一丝不苟打好的领带,米色的衬衣领口,性感的喉结,棱角分明的下巴,直到冰冷抿着的唇角。
他倏然垂下眼睛,即便周任几乎从无笑脸,但绷着的面瘫脸和真正生气的脸还是不一样的。在他扮“周泽续”的半年里,周任从来没有露出过此刻的表情。
在对待周泽延时,爸爸就是这样的。
果然如此,果然如此!!!
周泽延咬紧了牙关才能压制住心里涌动着的悲伤和愤怒,口腔里甚至都有了一点血腥的味道。
“爸爸!”周泽续蹦跳着从外面回来,语调轻松欢快道:“哥,我和爸爸刚才说好要去赵爷爷家里拜年,你也一起去吧?”
周泽延侧过身冲着楼梯的方向,声音都有点发颤的说道:“我,我昨晚没有睡好,想补个觉,不去了。”
周泽续走到周任身边,疑惑道:“白坤也说困得要死,你们昨晚通宵玩游戏了吗?”
周泽延和周任都没有作声。
周泽续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对了,你看爸爸这条新领带怎么样?这是我送爸爸的新年礼物,和爸爸这身西装还蛮配的,哥,你看呢?”
周泽延想起他买给周任的领带,带着包装都还藏在他的衣柜里没有拿出来,本来打算除夕夜送给周任的。
他低着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闷声道:“很好看。”
周任忽然道:“我们走吧,拜年去太晚不好。”
周泽续附和道:“对哦,那哥你在家好好休息啊,我替你收红包回来。”
他挽着周任的手臂,两人从周泽延身侧走过,在玄关换鞋,然后出门,从门口的小石子路走去车库开车。周泽续欢快的说着什么,周任偶尔答应一声,然后是那辆q7熟悉的引擎声,渐渐远去。
周泽延慢慢上楼,走到楼梯拐角停下脚步,抬起手背擦了擦脸,脸上湿漉漉的。
他低声骂道:“你个娘炮!哭屁啊!”
这时奶妈抱着宝宝从房间里出来,看到他,奇怪问道:“先生不是要去拜年吗?你怎么还在家?”
周泽延忙低头,不想被她和宝宝看到自己这副狼狈模样。
奶妈却抱着宝宝径直走下来,站在他面前高一级的台阶上,她狐疑道:“二少爷,大过年的,你这是怎么了?”
周泽延破罐子破摔的仰起脸来,胡扯道:“本命年没穿红内裤,正伤心呢。”
周都督一脸严肃的看着他,周泽延意外的发现,他的儿子神态完全不像他,却像极了周任。
周都督忽然抬起小肉手,“啪”——打了周泽延一巴掌。
周泽延出离愤怒了,爸爸不要他了,儿子也敢打他!?世界简直对他充满了恶意!!!
他的表情过于凶恶,周都督只镇定了三秒钟,“呜哇”大哭起来。
奶妈忙哄着,又抱怨道:“不是我说你,这么大了还总惹先生生气,难怪宝宝都看不惯你。”
周泽延愤然道:“我惹他生气!?卧槽!!!@#%@¥%&*%@#%@¥%&*$(%!!!”
他完全忘了他自己定下的任何人不准在周都督面前说脏话的规矩,破口大骂了足足半分钟,周都督听得都忘了哭,张着嘴巴瞪着眼睛呆呆看着他,口水又流了出来。
奶妈忙捂宝宝的耳朵,不满道:“你还有理了?昨晚什么都不说自己跑了,也不往家里打电话,先生出去找了你一整晚,你知道么!”
周泽延眼睛瞪得要脱眶:“他昨晚出去找我了?”
奶妈沉痛道:“一直找到今天早上天亮才回来的!看你这样也知道,你没跟他道歉吧?唉,真不是我说你,你要是我儿子,我就把你包在红包里送人了。”
周泽延嘴角古怪的扬起落下,似笑非笑,想哭却又没有哭,忽然转身往楼下冲,跑出了大门才一拍脑门道:“傻逼啊你!都走那么久了!”
他又转回身来去客厅打电话,十几秒后愤怒道:“奶妈!为什么家里电话会欠费!?”
奶妈抱着宝宝优哉游哉的从楼梯上走下来,说道:“大概是昨天晚上欠费的吧,先生到处打电话找你,还打了好几通越洋电话到国外去问你同学呢。”
周泽延咧开嘴,恨不得仰天大笑,跳起来自言自语,宛如神经病一样:“我手机呢?我手机呢?我手机哪儿去了?”
奶妈有点幸灾乐祸的模样:“你昨天跑出去没带手机,先生找不着你发了火,给摔了,都碎成了渣。”
周泽延噌噌噌跑过来,捧着周都督的小胖脸用力亲了一口,兴奋道:“儿子!爸爸这次要发达了!”
奶妈:“……”
周都督茫然的转着和周泽延几乎一模一样的大眼睛,口水还在往下滴答。
周泽延高声唱着国际歌冲上楼,奶妈醒过神来,站在楼梯口喊道:“二少爷!你是二叔!什么爸爸!”
周泽延回房拿了车钥匙噔噔噔跑下来,得意的转了转钥匙,大声道:“从今儿起,我就不是二少爷了!叫我大少爷!”
他在自家院子里也炫技一样的把车开出来,几乎欢快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奶妈隔着窗户看他出了门,低头对周都督道:“宝宝,你看你二叔多二啊,就这,他还不想当二少爷呢。”
周都督发出一声似是而非的:“切!”
周泽延一路上边哭边笑,风驰电掣的赶到赵爷爷家里,进门连年都顾不得拜,直问道:“我爸呢?我爸没来吗?”
赵爷爷坐在太师椅上,不怒自威道:“二十好几的人,还这么烧毛!”
周泽延草率的抱拳弯腰:“赵爷爷新年好!”继续烧毛道:“我爸还没来吗?”
得知周任刚刚离开,他拔脚就跑,赵老先生拿着拐杖不停的敲地,愤愤道:“老大当年就是这幅德行!老二也好不到哪儿去!周任怎么生了这么两个儿子!?”
周泽延开车追出来,周任每年除了到赵爷爷这里来,其他人家也很少去,现在应该是回家了。
回家的路上却塞了车,出门访亲走友的车辆排的看不到头。
周泽延被堵的走走停停,心烦的不得了,终于在一个红绿灯拐弯的时候看到了前方也被堵在车流里的黑色q7。
他把脑袋探出窗户来,喊道:“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