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八月中旬的时候,天气渐渐转凉,树林已经从苍翠的色调变为金黄,衬着城堡古朴的外观总会显露出一种历史的厚重。
云深看着庞大的城堡,它如同巨大的石碑一般,记载着自己家族千百年的荣耀,记载着克洛斯兰家族世世代代的子孙的踪迹。它就像一位沉默的见证者,记录者,不发一言,径自沉默。
云深走的时候,正是八月二十几号,因为学校已经要开课了所以必须得回国。
乔凡尼和克莱尔塞缪尔两兄弟送姬辞和云深去了机场,印着克洛斯兰家族族徽的飞机停在专用停机坪上,像一只正在休憩的巨鸟。
“我很喜欢你们,下次会再和深深来看你们的。”姬辞是用意大利语说的。为了学会这句话,姬辞将这句话的发音写在了纸条上,背了两三天才勉强记住。
乔凡尼拥抱了姬辞,觉得未来的儿媳妇真可爱。
上了飞机,姬辞对着克洛斯兰家的三个男人挥了挥手,塞缪尔笑得很开心,也高高的扬起了双手挥舞,姬辞看着脸上有了笑意。
飞机起飞后,姬辞就开始有些犯困,于是就在机舱里安置的小床上睡着了。云深为他盖好了被子,坐在一边闭目养神。
离开前的一天,乔凡尼带着云深去了家族陈列室。不知道是不是先人奇异的癖好,家族陈列室设置在一个地下室里,阴冷潮湿,终日不见阳光。
乔凡尼手里举着一盏老式的灯,已经不知道多少年头了,但是依然能够辨识出上面的族徽。
沿着螺旋形的台阶往下,走到了一个类似大厅的地方,云深随着乔凡尼停下了脚步。将墙壁上的数十盏灯点亮,才渐渐窥见了陈列室的全貌。
“这里是悬挂所有先祖画像的地方,当然,我和你,以后画像也会挂在这里。”乔凡尼看了看儿子,又指了指四面墙壁上的画像。或许是因为遗传因素的强大,从第一代家族成员到如今的克莱尔三兄弟,都是翡翠色的眼睛。
“克洛斯兰家族,是一个辉煌而又伟大的家族,第一幅画像,便是家族的创建者,布尔德,他在四十多岁的时候死于决斗。这在当时是非常荣耀的事情,虽然我觉得他的死法很蠢。”
乔凡尼看了看墙上挂着的老头子,有些骄傲,“他当时是一位伯爵,娶了奥地利的公主,所以克洛斯兰家族从第一代起就是贵族。相比于其他家族创建者,我们的起点实在要高很多。”
云深顺着墙上画像的次序一幅一幅地看下去,发现许多的人物都见诸欧洲历史,看着祖先的画像,他竟然产生了一种亲切感。或许这就是血缘的力量。
“我们克洛斯兰家族历史上一共出现过五位皇后,三位国王,还有三位教皇。我们通过联姻,买卖土地以及战争的方法,来获取土地与权力。你知道,这在欧洲来说是非常正常的行为。如果真的要追溯历史,我们和现存的所有王室家族都有亲戚关系。”
乔凡尼的语调非常的平淡,但是却带着一种深刻于血脉的家族自豪感,“十七世纪末的时候,当时的家长带着族人一同回到了佛罗伦萨,停止了扩张。他似乎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在别的家族都在疯狂的加强统治与政治斗争的时候,他选择了悠闲的生活,钓鱼,打猎,好像权力再也无法吸引他的注意力。”
“我记得大哥给我说过,我们家族在工业革命之前就已经拥有令人惊讶的财富。”洛伦佐看着一个先祖画像下的句子:世界是我的。
“当然,逐渐从政治上转移重心后,商业几乎成为了家族成员发挥热情的领域,因此,我的儿子,我们的家族远比你所想象的那样更加富有。”乔凡尼有些无奈的说,“那么,作为克洛斯兰家族的成员,还是理所应当受到宠爱的小儿子,你应当学会如何花钱。”
“我并没有这个爱好。”洛伦佐觉得有些无语,父亲你怎么不自己去花钱?
乔凡尼是一个非常念旧的人,一个茶杯可以用十年之久。自从克莱尔三兄弟的母亲去世后,他没有再娶。他的情人一直都只有一个,据说是英国一个贵族女子,她拥有自己的事业。从某方面来说,他们两个更像是有**关系的知己。
“这可以培养,按照家族的惯例,你现在已经成年了,你所应得到的财产——你祖父与祖母留给你的遗产,家族成员的基金,以及家族盈利中你的那一份,都可以动用。所以,儿子,你需要去学会怎样把钱花出去,然后在学会怎样去挣更多的钱。当然,你现在还要养老婆。”
乔凡尼感觉很骄傲,自己的儿子真是不错,已经将老婆拐回家了,虽然是男的,但也很好不是吗。
说着看了看打定主意不回答的儿子,他有些无奈的说,“希望年底结账的时候你的花销能够多一点。”
洛伦佐闻言摸了摸鼻子,这似乎很有难度,真的。
回到京城,姬辞陆陆续续的将所有的礼物都送到了每个人手上。还给九庭的众妖怪神兽每人发了一个十字架挂饰,让他们瞻仰瞻仰西方耶稣的风采。
得知云深回来,最先跑来云家的是纪洵。
“你这次把阿辞带到国外去了,可不知道姬家都要翻天了。”纪洵猛的灌了一口果汁,见姬辞没在,忙不迭的把自己得到的消息告诉云深,那叫一个声情并茂。
“阿辞前脚刚走没多久,姬家就有人去求见祀灵师,天枢长老就出面说祀灵师并不在九庭。其实这几年阿辞跟你住姬家那一帮子谁不知道啊,这次完全就是借题发挥。之后又追问祀灵师大人在哪里,得知在国外之后,姬家的人就怒了,斥责七位长老没有尽到该尽的责任,没有很好的管教祀灵师大人。”
见云深皱着眉,纪洵想了想还是继续说,“当时玉衡长老就说,既然责备他们管教不周,那就交给姬家的人管教吧。姬家的人一听,就开始推说这是九庭长老的责任,又开始数落祀灵师大人的不负责任之类的。最后大长老天枢拂袖而去,摇光长老拿着剑把几个人请出去了。
姬家人走后,天璇长老强烈要求将祀灵师大人叫回九庭。最后玉衡长老有些讽刺地说,‘你是把祀灵师大人当成你养的狗吗?’然后,结束了。”
“你在哪儿听的?”云深坐到他的对面问。长辈一般是不会说这些给小辈听的,得到了快要成年的年纪,才基本开始接触家族事务。
“听墙角听的,爷爷他们在书房商量事情,我就悄悄听了。其实他们可能发现我了,不过是想通过我把这些讲给你听。”
纪洵很明白到底是怎么会死,他看着变了不少的云深,有些担忧的开口,“阿深,你要想清楚了,姬辞是祀灵师,你们以后真的不好走。而且,我们都不知道姬辞到底是怎么想的。现在他确实非常的依赖你,但是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楚。”
其实他们三个人都不是很看好云深和姬辞,应该说他们比云深更加明白祀灵师的特殊性。因此,他们才会更加的担心。
还有一点就是,祀灵师都活不过三十七岁。
“我也会担心。”云深看着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声音有些低,“就像你说的那样,他的身份,他的年龄,还有其它很多,都有着很多的不确定。”
云深有时候也在想,是不是以后自己长大了,对待姬辞的感觉就不会再这么强烈了?但是,现在他已经没办法放手了。有时候想起自己的未来将会没有姬辞的存在,就会觉得一阵揪心的疼痛,像是把什么从自己的身体里生生剥离开一样。
或许第一次见面,他就已经决定将这个人拉入自己的生命。
纪洵看着神色复杂的云深,没有再开口。作为朋友,他只需要做一个建议者聆听者,而不是试图去左右他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