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姬辞突然从云深的身上下来,理了理衣服站在了一边。云深的疑惑还没有问出口,顺着姬辞的视线看去,就发现一个粉色的球状物一上一下摇摇晃晃地从湖面飞来。
帝江趴到云深身边的木桌上,伸直了尾巴,就看见它的尾巴尖儿上卷着一封信。
姬辞伸手拿下来,发现它不知道为什么晕晕乎乎地有些站不稳,翅膀安静地伏在背上,眼看着就要从桌子上面摔下去了。
姬辞一把把它抱在怀里,仔细地闻了闻,有些不确定地说道,“烛九阴给你喝酒了?”
“勉——”帝江小声地叫了一声,像是还打了一个酒嗝,醉醺醺地在姬辞的怀里拱来拱去,尾巴一会儿完成圈一会儿打成结。
姬辞仔细看了才发现,它平时虽然也是粉色的,但是今天还要红了一些,温度也要高一些。
“烛九阴到底给你喝了多少酒?而且你都活了这么久了,竟然还会被灌醉?”姬辞看着帝江迷迷糊糊的样子忍不住数落,“他让你喝你就喝?还喝这么多……要是你喝醉了被剥皮了都不知道。”
说着把帝江举起来,与自己的视线平视,“我说的你记住没?”
帝江小短腿轻轻挥了挥,“勉——”十分迷糊柔弱地叫了一声,还带着有些委屈的尾音。
“帝江,我说的是真的,要是你真的被趁机关到什么地方去了怎么办?或者他把你煮了吃了怎么办?”姬辞看着帝江昏昏欲睡的模样有些焦急又有些无语。
余光看见云深一脸笑意地看着自己和帝江,有些奇怪地问,“深深,你的表情怎么这么奇怪?”
“没什么。”云深忍住笑,他能说他现在才发现姬辞这么啰嗦吗?这个场景总让他觉得姬辞正在教育自己的孩子。
等姬辞收回视线再看向帝江的时候,就发现它已经睡着了。于是姬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嘴唇动了动还是忍住了没有开口。
果然真的好想一掌把帝江拍醒啊……
姬辞坐下将帝江放到自己的腿上,打开它带回来的那张丝帛,只见上面潦草地写着几个字,“暂无策,有线索必将告知。”落款是一方印鉴,是烛九阴的标记,线条如他人一般,简朴清淡。
姬辞看完后手心突然燃起火焰,将丝帛烧成了灰烬。
“深深,你还记得上一次我离开三年的事情吗?”姬辞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道。
“记得。”云深点了点头,他当然记得,到现在,他都还能够想起那时的心情。
“我那时因为身体正在接受姬无央的改变,因此接近两年都无法移动。”说着慎重地说道,“那时一直照顾我的是松爷爷,他与先代祀灵师签有契约,因此我面临生死边缘的时候才直接去到了他那里修养。
我在想,他能够消除我身上的部分咒怨之气,想来应该能知道你生病的原因。”
只是不知道,松爷爷会不会帮自己。救自己是因为契约的存在,但是帮自己救云深的话,就已经不是他的分内之事了。
想到这里姬辞一下子站起来,将帝江放在云深的怀里,有些迟疑,“我不知道松爷爷能不能救你,或者有没有方法救你,但是总要试试的。我先进去看看签订契约时的名字是什么。”说着就快步走进了藏书室。
每一个名字都是具有魔力的。只要找到签订契约时的名字,姬辞本身又继承着契约之力,如此便能够找到松爷爷了。若是没有这样的联系,怕是根本就没办法再次去到松爷爷那里。
云深看着姬辞匆忙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趴在自己大腿上正睡得香甜的帝江,突然有一种自己和帝江都被迟迟留在家里的错觉。
这果然是错觉吧?
姬辞站在藏书室中,看着古卷上写着的名字,念动法诀,催动了自己体内的契约之力,就见古卷上“松延”两个字缓缓上升,在藏书室昏暗的光线中发出淡淡的金光。
没过一会儿,寂静的空间响起了熟悉的苍老的声音,“小祀灵师,找老朽所为何事啊?”
“松爷爷,还好吗?”姬辞问道,或许是因为想起以前在小屋中时松爷爷的模样,连简单的问好都带上了笑意与愉悦。
“很好啊!”松爷爷的声音很洪亮,“小祀灵师,你现在力量可长进了不少啊!”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这一次是有事情想请您帮忙。”姬辞想了想,将云深的情况说了出来。不管如何,总要试一试才行。松爷爷能够知道咒怨之气的来历,或许能够得到线索。
“小祀灵师,你说的情况有些奇异。况且我没有亲眼看到,没办法妄下定论。”松爷爷的声音里带着沉思,“如果他足以信任,你将他带到我这里来吧。”
“可以吗?”姬辞知道,松爷爷的所在是历代祀灵师的退路,是在临近死亡的时候最后生存下来的机会,这样至关重要的存在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你信任他,那我愿意也信任他。”说着一根松枝突然出现在姬辞身前的桌上,“带着他一起来我这里吧。”说着两人之间的联系便消失了。
姬辞看着眼前能够将自己和云深送到松爷爷那里的苍翠松枝,眼神渐渐坚定起来。这,是最后的希望了。若是还是不行,便是抵上我的性命,甚至万年□也罢,我也要救深深,让他活下去。
姬辞和云深两人出现在木屋中时,松爷爷正坐在窗下的桌前喝着茶,袅袅白烟,满室茶香。
“小祀灵师来啦!”松爷爷抬头神情慈和地看着姬辞,接着又上下打量了一边站着的云深,眼底有着赞赏,“不错,气息纯净,不错不错。”
“松爷爷,初次见您,我是云深,谢谢您对迟迟的照顾。”说着深深地鞠了躬。他的表情诚恳,有着对长辈的尊敬与感谢。
云深知道,若是没有松爷爷的存在,迟迟此时不会如此平安地站在自己身边,因此他对松爷爷很是感激。
“好了好了,你们先来尝尝我的茶,等一会儿啊,我去去就来。”说着指了指桌上的茶杯,接着就起身就先出了门。
姬辞和云深坐到窗前,能够看见窗外茂盛的树林,以及成群的飞鸟。
云深看了看整个房间,“迟迟就是在这里住了三年吗?”这间房的布局十分简单,却让人觉得很舒适。
云深看着屏风后的床铺,想着迟迟就是躺在这张床上近三年无法移动,突然心中就一阵心疼。
“是啊,那时候身体不能移动,就整天地看着窗外的景色发呆,已经熟悉到树上有多少树枝都清清楚楚了。”姬辞微微笑着道,像是那一段时间的所以痛苦与迷茫都已经随着时间而消失了,留下的,只有内心的平静。
云深握住姬辞的手,专注地看着他没有说话,手心的温度循着指尖传递着,姬辞反手回握住他,只觉得心中安静。
因为有你的存在,所以我什么都不惧怕。
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房门再次打开来。松爷爷手里拿着一个白玉瓶绕过屏风进来,见姬辞和云深都看着自己手中的瓶子,表情有些得意。
“这可是我珍藏的松露啊,上次给小祀灵师用了两瓶,可是心疼的不行。”虽然嘴里说着心疼,但他的表情可是没有一点的不愿意,更像是在炫耀自己的宝贝一般。
松爷爷坐到两人的对面,看着云深道,“上次小祀灵师过来,我便看出来他心里挂念着谁,这次见着你了,觉得他眼光还不错,嗯,不错。”
说着又加了一句,“比姬幻那小子要好多了。看上谁不好,看上昆吾山结界的梼杌,他是嫌自己死的还不够早吗?”
松爷爷话说的一点也不婉转,都是姬辞和云深都听得出他声音里带着的可惜与愤怒。
或许是因为见过太多祀灵师,了解他们来到这里的不同的原因。每一个逼近死亡的日夜,他都陪着他们度过。这些都让松爷爷对祀灵师就像长辈一样,不是契约的关系,而是另一种情感。
他会因为他们的成长变强而欣慰高兴,也会因为他们的受伤或执迷不悟而感到惋惜与生气。
“云深,喜欢上祀灵师,可不是谁都能坚持的。”松爷爷拿着一根透明的小棒搅拌着玉瓶中的松露,一边严肃地对云深说道,“你就不怕有一天会因为和祀灵师的关系而惹上杀身之祸吗?”
说着他看着云深的眼神锐利如刀,“或许你这一次所受到的痛苦,就是因为祀灵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