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遇将手头的人参鸡汤放在案板边,便听皇帝若有所思道:“上官鸣递了道折子,里头谈及他感念皇恩浩荡,决心舍己为国,请封商号将暖宝宝药贴挂在朕的名下,你说……朕该不该答应?”
上官鸣这个时候请封商号,便是邀请陛下,大家有钱一起赚。
此举倒是能把百官羡慕嫉妒恨的丑恶嘴脸通通堵上。
倒是聪明。
王遇讪讪一笑道:“上官司业能有此心,便说明了陛下圣裁公允,深得民心。奴才以为,陛下答应了也无不可。”
只是极力要打压上官鸣的穆丞相,怕是要难受咯……
大梁皇斜睨了他一眼,神色讳莫甚深,轻轻将奏折拍在旁边。
奏折上头早已用朱笔批了个“准”字。
看得王遇额角冷汗直冒。原来陛下早已经有了决断,幸亏自己没有说错话!
过了半晌——
大梁皇突然道:“宣宇文翼过来,朕有话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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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宇文翼,参见陛下。”宇文翼曲膝跪地。“不知陛下传唤微臣,是有何吩咐?”
“爱卿起身吧。”大梁皇淡淡叫起,“年关宫宴,赴宴的百官名单可拟定好了?”
宇文翼微微一愣,这种小事情陛下一向从不过问。
今年怎么问起这事儿了?
虽然不解,但他还是如实道:“微臣已按往年的礼制,草拟好了一份名单,是否要呈给陛下过目?”
“不必。”大梁皇抽空抬头看了他一眼,问:“上官鸣可在其列?”
年关宫宴只有正三品以上的朝臣,才有资格入宫赴宴,上官鸣自然不在其中。
宇文翼答:“上官司业并不在其中。”
“你把他加上。”大梁皇淡淡道:“一应事宜还是按历年制度来办,名单拟好后呈给左丞过目。”
王遇伏低身子竖起耳朵,心里却听得暗暗惊诧。
穆丞相极力打压之人,却被陛下如此抬举,还专程传召礼部尚书为其在宫宴上添位子。
“是,微臣明白。”宇文翼领旨退下,神色没有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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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府芥子园。
宇文翼神色恭敬道:“陛下让我拟好名单后,呈给穆成业看看。”
此举是给了上官鸣别样的殊荣,也是在明晃晃打穆成业的脸。
萧子勿握着把桃木剑,横在眼前细看,“陛下此举,未必没有敲打穆成业的意思。”
穆成业手伸的太长,难免就会触碰到皇帝忌讳的领地。
宇文翼点了点头说道:“想必陛下心中对穆成业已有猜忌,忌惮他与二皇子结党营私。只是二皇子眼下尚在昏迷中,他们二人这段时日全无往来,让陛下抓不到把柄罢了。”
宇文翼似是有些遗憾。
这样的敲打只是小打小闹,陛下真正的发威还是得观后效。
“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伏,此事未必不是件好事。”萧子勿沉吟了片刻,却道:“二皇子昏迷这段时日,正是我异军突起的好机会。”
“宫宴上还请大人祝我一臂之力。”
宇文翼忙不迭表忠心道:“微臣自当尽心竭力。”
两人如今身处同一条船上,但宇文翼躲在暗处,尚未被穆成业发现端倪,这便是萧子勿最大的优势。
而皇帝对穆成业的猜忌之心,就是他们二人的筹码。
萧子勿湿润的薄唇微挑,“如此一来,大人的右丞之位也是指日可待了。”
宇文翼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他豁地站起身,拱手相酬道:“臣,还得仰赖殿下的照拂!”
“大人与我乃是同杆同枝,相互扶持,说这些就太见外了。”萧子勿伸出双手将他扶起,面容至诚。
宇文翼离开后。
段溪木捧着一手瓜子从衣柜中走出。
萧子勿也恢复了往日的面无表情,拿起要送给乖宝把玩的桃木剑,在剑柄上锲而不舍地刻着爱心图样。
“殿下准备在宫宴上大展身手?”
段溪木以一种闲适的姿态,瘫坐在太师椅上,偏头问询。
“萧子衍昏迷不醒,宫宴上没他捣乱是再舒心不过,我要抓住机会,再培植几个拥护我的朝臣。如此,等他伤愈我才能有一较之力。”
萧子勿虽领了个接待使臣的散差,可毕竟不是在百官面前露脸,没人会把他摆在萧子衍的对立面。
因为他还不够资格。
所以宫宴之行,他必不能错失良机。
说完他低下头,心无旁骛地在剑柄上刻着爱心,认真的侧脸轮廓,在灯火映衬下显得格外俊美。
段溪木忽而有些费解地“啧啧”道:“我还是有些好奇,殿下为何突然就决定,要争这个至尊之位呢?”
室内沉静了片刻——
段溪木才听他有些低哑的嗓音说。
“我想给乖宝安定的生活。”
雕刻的动作停止。
那双深邃的凤眸微微发红,他的神情像是有些狂乱:“只有登上那个位置,才能困住她,让她永远在我身边。”
那个诡异的白色梦魇到底在昭示着什么?
他可以在梦中触碰到任何东西,却独独不能靠近那张病床,看清床上那人的面容。
若乖宝不是这个地方的人……
她见惯了别处地方的繁花似锦,属于另一个未知的地方……
那么就更应该给她最多的爱与安稳,才能够把她留住!
“……不是吗?”
他的语气很平静,可眼底却涌动着许多晦暗的情绪,如平静的暗湖下翻涌着滔天的骇浪。
怎么聊着聊着跟疯魔了似的?
“殿下,你冷静点!”
段溪木头疼地按住他的肩膀。
“罢了罢了我不问了,无论殿下决意走哪条路,我段溪木都奉陪到底。”
“多谢师傅。”萧子勿薄唇紧抿,从燥郁的情绪中回神。
他缓缓动了下紧绷的手腕,骨节处爆出轻微的响动,淡淡道:“若师傅得空,还是尽快教教时雀为好,我担心蔺如虹狗急跳墙,事会生变。”
这件事比其他事情重要多了。
段溪木敷衍地摆了摆手,“哎呀,知道了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