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玄拍拍纪岸,说道:“我多日不练,手法生疏了,从明日起,每日我陪你练上半个时辰。这样,你参加射艺的时候,也能更熟练些。”
纪安知道崔玄有多忙,摇摇头说道:“师兄,你不用为我陪练,你终日繁忙,每日指点我功课已经够累的了。这射箭我已经掌握技巧,只待熟能生巧罢了。”
崔玄没说什么,但纪安知道,每日陪练的事情还是定下了。这么一来,备有压力的纪安觉得一定得好好努力,千万别给寄予自己厚望的师兄丢脸。
这一日,崔玄带着纪安去了书院之中的武斋,马上要大比了。明正和明山书院,作为官办学院,每年有十二个参赛名额。为此,两家书院每次都要一番龙争虎斗,一较高低。
崔玄带着纪安去武斋见的就是剩下要另外的十一位参赛者。纪安一进屋,发现几个熟人,徐茂,姜曜都在其中。其他的就不怎么认识了,崔玄给他一一介绍,而其他人也很有意思。
有几个眼里明显有着嫉妒,也是,他们都是经过层层删选拼杀出来的。而他则是凭着山长的嫡子名额直接空降,隔谁谁心里也不能真正舒坦了。纪安想,为着他师傅和师兄的名誉,这次真得拼老命啰。
徐茂一如既往的热情周到,对着纪安说道:“此次大比,咱们一道,都是同窗,一定得团结一致,比出咱们明正书院的荣耀来。”很自然的就把纪安给归入到一个阵营之中了。
纪安只是微笑,点头,并没有发表什么高谈阔论。姜曜因为和顾詹的关系,对着纪安倒是客气。比起九转十八弯,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把人给卖了的徐茂,纪安还是对着姜曜有好感些。
纪安瞧着崔玄被众人为着请教问题,陡然觉得自己很是有优势。能日日得崔玄教导,又有王渊做师傅镇着,他是不是应该多给自己一点信心啊。要不,就把目标定成两个魁主?
认识了一个书院要参赛的同窗,纪安就回去了。虽然一个书院出去的能相互照顾,可这是比赛,冠军只有一个,也就是说他们存在着竞争关系,知人知面不知心,他还是防着些好。
崔玄被缠着,纪安自己先回去复习了,刚刚一进院子,纪安就知道有人来了。果然,亚伯悄声的对着他说道:“安少爷,刚刚有位公子来找玄少爷,说是玄少爷的亲戚。老奴把他请到屋内等着,您看,玄少爷不在,您是否去看看。”
崔玄的亲戚,纪安来了兴趣,要知晓,崔玄虽然身上有着定国公的爵位,崔家也是百年世家,可除了平时纪安问到崔玄,他基本上不会主动说起自己亲人半句。
而崔玄和他在一个屋檐下住了这么久,也没见着他的亲人来嘘寒问暖什么的。乍一见有崔玄的亲戚来,纪安就被挑动了好奇心。想着反正也准备的参不多了,崔玄对他这么照顾,去招待招待他的亲戚也是应该的吧。
当然,他绝对不承认,自己心里的八卦之火在熊熊燃烧。
于是,纪安就朝着正厅走去。
秦明轩近来被日益高呼立二皇子为储的呼声弄的破进退两难,他是嫡长子,又是原嫡,于情于理,太子之位该是他的。可父皇偏心二皇子,郑后一脉势大,他只得在皇宫中对着父皇提议立二皇子为储的事情装聋作哑,不闻不问。
可秦明轩心中并不像他表现的那么无动于衷,崔太后小心思太多,放在他身上的筹码并不足以让打动崔太后支持他。只不过,崔太后瞧着郑后得宠,郑家势大,若是在没有了自己这个后备,她的价值也就大大的消减甚至没有了,才在宫中护他一护,可关于立储,没有足够的好处,崔太后是不会轻易插手的。
为此,秦明轩就想到了自己的舅舅。虽然崔玄和他母亲不是一母同胞,可毕竟是姐弟,这么多年下来,崔玄对他甚是关心爱护。秦明轩知道,若是没有崔玄立下的功劳,又继承了定国公府,他恐怕连如今的地位也不保。
崔玄近日心思大部分都花在了纪安身上,倒是有些忽视了秦明轩。秦明轩已经十七了,按理在皇室都该成家立业,出宫建府了。可郑后压着,皇帝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纵容郑后,秦明轩愣是没成得了亲,建得了府。
不能建立自己的府邸,就在宫外朝堂建立不了自己的势力,秦明轩趁着出宫的机会,直接找来了明正书院,准备和崔玄商量商量。宫里人多嘴杂,实在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纪安进来的时候,就瞧见了坐在椅子上的秦明轩。不得不说,外甥像舅,即使纪安现在还不知道秦明轩真正的身份,可瞧着像了崔玄四五分的面容,也知道这个人和崔玄一定是有血缘关系的。
瞧着有人进来,秦明轩望去,发现是个少年,看着样子好似比他好小。心里过了下,秦明轩有数,因为他是以崔玄亲戚的身份来的,纪安倒是不用给他见礼。
纪安瞧着秦明轩浑身上下的气势,心中一惊,心里猜想着秦明轩的身份。不过,脸上却是带些笑的说道:“这位公子,在下乃是崔玄的师弟,师兄有事,过会才来,既是师兄的亲戚,在下就先招待一二,还请你不要见怪。”
秦明轩收了身上的气势,展颜一笑道:“原来是纪安纪公子,在下乃是舅舅的表外甥,从外地而来,今日贸然登门,还请不要见怪。”
表外甥?骗鬼去吧,这种气势明明是久居上位的人才有的,喊崔玄舅舅,又是这般年纪,恐怕只有崔玄的亲外甥是也了。想着这人不肯承认自己的身份,他也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他道:“原来是师兄的大外甥,师兄曾和在下提起过,今日得见果然玉树临风,仪表不凡啊。”
大外甥,秦明轩瞧了眼前这一脸无辜说着赞美的纪安心里觉得有趣。明明猜到了他的身份,不但没借机做些什么,还点他点他,真是够胆子的,也难怪能被他王渊看上收做徒弟了。
秦明轩笑笑说道:“过奖了,舅舅也时常提起纪公子才华横溢,聪明过人,果然名不虚传啊。”
纪安只是微笑,却是半点不信的,先不说崔玄会不会提他。就是说崔玄提他也绝对不会说什么才华横溢,聪明过人,这明显不是崔玄的处事风格。
等崔玄回来,得知屋里来了亲戚,一想就知道是秦明轩。再得知纪安替他过去招呼了,崔玄心中这才急了,他这辈子明明已经改掉了两人一年前的相遇,怎么又见着了呢。
崔玄大步跨进屋内,瞧着秦明轩在粘着纪安说话,纪安看着热情,可崔玄却知道,纪安是厌烦了。他心中一松,忙上前拱手说道:“臣参见殿下,不知殿下驾凌,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其实,除了必要的正式场合,作为定国公超一品,又是秦明轩正正经经的亲舅舅的崔玄是不用给秦明轩行礼的。
秦明轩也没想到他舅舅会来这么一出,虽然纪安也可能清楚他的身份,可说谎当场被戳,饶是他脸皮还可以,也有些脸红。
☆、34·人艰
纪安一听,面上诚惶诚恐,立马接着崔玄的话音跪下说道:“学生不知殿下驾凌,多有冒犯,请殿下恕罪。”没法子,谁让他是白身,还得跪下,这坑爹的封建制度。
秦明轩也不会真让纪安跪下的,不说纪安是王渊的弟子,就是冲着他舅舅师弟的情分也不能真让纪安行此大礼。忙扶起纪安说道:“不知者不罪,本宫出门在外,寻亲访友,不须如此规矩。纪公子多礼了,你是本宫舅舅的师弟,我们是自己人,自己人。”
谁跟你是自己人啊。纪安心里嘀咕,瞧着嘴角含笑的某人那脸皮都要比鳄鱼皮厚了。不过,秦明轩是皇子,身份差距在此,纪安只能恭敬道:“多谢殿下抬爱,学生愧不敢当。”
崔玄是知晓纪安的,虽然纪安很是恭敬,可他还是看出了纪安对着自己外甥的不以为然。想想也是,当年秦明轩明间偶遇纪安,隐瞒身份,以之交好友相处,纪安对朋友一直真心,以后恰逢纪安得知秦明轩身份时身中剧毒,一心报复,倒是直接就加入了秦明轩的阵营。
要说他们两上辈子恐怕还是秦明轩先开的头,起的意。之后才是纪安陷落,两人才在一起的。而现今有他插手,纪安未中毒,性子比前世要开朗,虽然心心念念的说要给仇人好看,可也只不过是争一口气,活出个人样来,让仇人拿他没法子。真要让他手刃仇人,怕他还得考虑半天。
甚至因为对纪老太太和白氏的关系,虽然对着纪府感情已淡,可还顾忌着一二。对着爵位,对着纪晨只是敬而远之的想法。纪安恐怕最想做的就是把郑氏惩戒一番,给自己给白氏讨个公道。
不比前世那样的不死不休,恨之入骨。以致后来事情越演越烈,一发不可收拾。自然依着他的性子,知晓大皇子身份,又没有先时的情谊,怎么会主动亲近。
崔玄稍稍安了心,转变一个步子,自动的挡住了些纪安,对着秦明轩道:“殿下来此可是有事?”
纪安一听,很事情知趣的说道:“学生还有些事情要办,就不打扰殿下了,还请殿下恕罪。”
秦明轩也真是有事来找崔玄,也没留纪安,就让了避开了。
等纪安一走,秦明轩倒是放下架子,口气很是亲近的对着崔玄说道:“舅舅,郑后压着我的亲事,父皇又不管不问,现在二皇弟又在朝堂上甚是威风。外甥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崔玄是知道的,前世他没有现在这个身份,秦明轩的处境更加艰难,一直到娶宋玉之前,都还未曾娶亲。郑后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若不是她压着秦明轩议亲,又怎么会让秦明轩有机会和她抢儿媳妇。
他记得当年秦明轩没法娶亲有个官方说法,好似钦天监断出秦明轩不宜早娶,不然轻者减福折寿,重者英年早逝。是以,纪安和秦明轩的那段孽缘,郑家还真出力不少。
崔玄了解纪安,若是秦明轩有妻有子,他是万万不会和他在一起的。前世,秦明轩处境更为艰难,早期在宫里,如履薄冰,处处谨慎,自然没有纳侍收妾,怕一个不慎就丧失性命。后来和纪安在一道,更是没传出半点花色。这也是后来,平阳侯能许嫁爱女的原因之一,一个心在男子身上的王者,好过心在其他女子身上,当然,他没料到的是秦明轩送去的聘礼血灵芝是纪安的救命药,不然,崔玄想,依着平阳候的精明要么灭了秦明轩,要么早早的辞官隐退,也落不到最后的家破人亡。
今生,崔玄明白,因为他早早立下功劳,郑家还没敢那么明目张胆的算计秦明轩的婚事,可也是百般拖着。依着崔玄的打算,是想将计就计,让郑氏拖着秦明轩的婚事,等着七年后,平阳侯的宝贝闺女。可现在他心里又有些担心,瞧着刚刚秦明轩对着纪安的殷勤劲,怕一个不慎,他们又搅合在了一道。
刚刚的情形让他很不喜欢,他告诉自己,他是因为知道纪安会情路坎坷,所以提前把障碍给他扫了,是报恩,是朋友之义。特意忽视心里不断冒出那不清不楚,说不明的感觉。
自然也忘了,若是依着他一惯精于算计的性子,怎么也是利字当头,不会这么轻易的就改变自己的原有的计划。
所以,崔玄说道:“臣记得卢家有女待字闺中,虽然体弱,可也是品貌双全之人。你母外家本就是卢家,相比,郑氏也更愿意让你娶卢家女。”
秦明轩却是皱起了眉头,他手中势力本就有限,卢家是他母亲的外家。本来算是他这一方的,可前些年,魏公国送了女儿进宫,封了淑妃,生下了三皇弟秦明玉,就算他娶了卢纪女,外孙和外孙女婿,论亲疏远近,他的胜算真没有什么。
秦明轩说道:“我记得卢家和我年纪相似的只有魏国公的嫡次孙女,卢玉绣,可她身子骨生来就弱。太医断出她活不过二十岁。我要娶她,不得落个克妻的名声啊。”
崔玄说道:“正是因为寿命不长,魏国公世子和夫人对她宠爱非常,你求娶她,可让她死后有宗可归,是仁义。再者,卢家虽然出了三皇子,可他们想躲在你和二皇子身后,打算来给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你把他们掀出来,让郑家认为你和三皇子要联手对付他们。让郑家分出些势力对付魏国公和三皇子一方,你才能得些喘息的机会。而卢玉绣体弱,甚至无力诞下子嗣,这些对你都是有利的。等她过世,你有了势力,正妃一位又空了出来,自然可以再结一门得力的岳家。”
升官发财死老婆,虽然不厚道,可却是对着秦明轩很是有用。至少,现阶段,娶卢玉绣对于以后秦明轩再和平阳候联姻是无碍的。前世他娶妻卢玉芬,卢玉绣一直未曾出嫁,四年后就过世了。最后,因是未嫁女进不了祖坟,卢家只得另选一风水之地,葬了她。
现下让秦明轩娶她,虽然利用了她,但至少她不用再做孤魂野鬼之人,以后还能得份大大的荣耀,他们也算各得其所。
秦明轩一听果然动心了,他现阶段想娶个高门之女郑家也不允许,魏国公门第够,卢玉绣又身子骨弱,虽然做不了他的贤内助,可他求娶卢玉绣至少能出宫建府,建立自己的势力。
秦明轩对着崔玄很是感叹的说道:“还是舅舅看得深渊,但,我就是想求娶卢家女,郑家恐怕也不不见得就能答应吧。”
崔玄点点头道:“郑家肯定是不乐意你出宫建府的,你直接去求皇上,说你对卢家表妹念念不忘。求她做正妻,皇上是个自命风流的,你是他的长子,瞧着你对体弱表妹如此重情重义,一定会答应的。不过,你切记,既然你说你对卢家女念念不忘,就得待她情深意重,否则,皇上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不要聪明反被聪明误,误了大事。”
当今皇帝最觉得遗憾的就是做皇子时为势所趋,求娶了崔家女,所以,他对崔玄的嫡姐与其说厌恶,不说说讨厌那时候的身不由己,当时腰弯的过低,过后得势了,自然是会抹丢那些污点的。
秦明轩对着皇帝一副只要美人不要江山的情深意重,一定很合皇帝的口味,毕竟是他的儿子,或许还能激起皇帝对秦明轩的一丝父爱。崔玄讽刺的想着。
不过,这样也好,他出了这个主意,让卢家女断了纪安和秦明轩的情缘,即使是利用,也让她过几天好日子。等秦明轩不需要她的时,她早就过世了,半点苦都不用尝。这样很好,很好。
秦明轩听了崔玄的话,忙说道:“舅舅放心,我既然求娶了卢家女自然会好好对她。不会做那卸磨杀驴,过河拆桥之事。”说着语气里满满都是厌恶。
崔玄面上一派信任,心底却是想到,他的外甥,前世今生都是这样,最恨的就是如他父皇这般,卸磨杀驴,用完就扔。利用了崔家女,得了皇位,然后却处处放任郑家打压她们母子,让他母亲郁郁而终,他的处境更是四面楚歌。
崔玄前世也是相信秦明轩娶了宋玉之后,一定会好好待她,没想到,曾几何时,那样痛恨他父皇所作所为的秦明轩,之后也走上了他父皇的道路。宋家因纪安的救命药而下嫁秦明轩,又因纪安的死而被迁怒,走上末路。到底谁欠谁的,他也说不清楚,但秦明轩会是个好皇帝就够了。
商量完了,秦明轩倒是有了说笑的心思,对着崔玄说道:“舅舅,你的小师弟是个很有趣的人。胆子很大,人也很有趣。”
崔玄心里一凸,面上波澜无惊,淡淡的说道:“哦,是吗?他出身纪府,是不会参合到我们之间来的。”
秦明轩一听,也歇了心思,纪博是郑家的左膀右臂,身为他的儿子,就算和郑家不和,也不会明目张胆的和他交好的。可惜了这么一个有趣的人了。
打发了秦明轩回宫,崔玄去了东边的书房去看纪安,瞧着他认认真真的再看书练字,崔玄眼里透过满意。心中则道:纪安啊,纪安,我帮你挡了烂桃花,了结了一段孽缘,你可得怎么报答我啊。我得好好想想,怎么也不能做了亏本的买卖吧。
纪安抬头纪瞧见了崔玄,伸伸酸胀的胳膊,小步跑出去,对着崔玄讨好的说道:“师兄,你看我多乖,多听话,那《金刚经》我都背熟了,能不能少抄几遍啊。我又不去做和尚,读什么《金刚经》啊。”
纪安忽然觉得凉飕飕的,瞧着崔玄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眼神,马上消音了。他真是觉得崔玄在折腾他,哪有天天用《金刚经》练习书法的,又不是和尚,要天天念经,最可恶的是,崔玄还要他倒背如流。
这是什么节奏,他自然要给自己争取争取。
崔玄瞧着纪安不服气的小眼神,心中一肚子火,这小没良心的,今年的书艺考的就是《金刚经》,他这劳心劳肺的给他开小灶走捷径,这小没良心的还在怀疑他的用心,太该罚了。
于是,纪安书中上又多了一大堆的书稿和功课,每日睡觉的时间又缩短了。纪安深深后悔,他为啥老是不长记性呢。
☆、35·不拆
第二日,秦明轩就去了勤政殿和自己的父皇一阵情真意切的表达了想娶卢氏女的愿望。果然,如崔玄所料,皇上忽然发现自己这个不讨喜的大儿子竟然还是有几分像自己的。卢家女身子弱,虽然门第够,可有淑妃在,也不会站在大儿子身边。
所以,一时善心大发的皇帝给秦明轩赐了婚,十七岁的他,终于被封安王,出宫建府,准备大婚。
这些纪安只是听上一耳朵,这些日子,他在做最后的冲刺,恨不得吃饭睡觉都觉得浪费时间,也不关心崔玄这个大外甥如何了。反正都是皇家那狗屁倒灶的事情,和他干系不大。
顶着王渊和崔玄的名头在外,若是真没能得到魁主,那不仅是他丢人,也得连累王渊和崔玄。纪安自己丢人可以,可最见不得对自己好的人丢人,为此,可算是拼了老命去了。
崔玄也没闲着,虽然十多年前的事情太过远久,可也不是无迹可寻。江卫这些时日多方查证已经有了一些名头。崔玄务必要在六艺大比之前查到真凭实据,否则,依着白氏的手段,怕是又会出什么幺蛾子来阻拦纪安参赛。
更何况,若是纪安真在六艺大比上大出风头,过后怕是郑氏和郑家也放不过他。等把他的身份爆出来,郑家虽然不信他,可也不会在动手脚害他了。今生纪安是断了位极人臣的可能了,想到前世纪安曾对他说过,其实他一开始的想法就是能有个功名,做个小官,找个山明水秀的地方为官,造福一方。一点也不想搅合进夺嫡中的是是非非。
今生,崔玄把他的身份说出来,即使得不到郑家的信任和重用,可也断了他参合大皇子这边的可能。这几年,纪安有郑家在,总能平平安安的,而等到大皇子上台,他手里的力量也足够保纪安一世平安了。
至少经过这么一出,纪安和郑家也就是面子情了,郑家害了纪安受了那么多苦,纪安倒是不会欠郑家什么了。纪博看着是郑家的左膀右臂,可却是地地道道的保皇党,有足够的利益就能打动他。纪府和郑家也不是铁板一块,这样也好,省的他和纪安以后为着郑家反目成仇的可能了。
纪安这天收到了顾詹的书信,信中写到因为顾詹作战勇猛,奋勇杀敌,已经是从五品的副千户了。顾詹还说他的顶头上司因为是崔玄的以前的战友,十分的照顾看好他,说不准过不了一两年,上司回京述职的时候会带着他回来。
纪安瞧着十分的开心,顾詹终于混出一些成绩了,想想自己还是个白身。纪安叠好了信件,磨拳霍霍的去备战六艺大比去了。毕竟,现在看来,六艺大比对于他来说还真是个捷径。
而这边,崔玄帮着纪安瞒着纪府他参加六艺大比的事情。可纸包不住,特别是六艺大比每次请的评委都有六部长官。纪博作为兵部最高在职官员,很快就知道了纪安参赛的事情。
他知道了,郑氏和白氏也就都知道了。
很快,纪安就收到了家里的来信说是白氏病重,让他速回。纪安心急如焚,白氏身子骨一直不错,平时不生病的人,一旦生病恐怕就是一场大病。纪安向着来送信的小厮问话,可小厮一问三不知,让纪安更加心急。
崔玄一直让人盯着纪府,纪安的信刚刚收到,崔玄就赶了过来。纪安这下像找到组织了,忙和崔玄说道:“师兄,我姨娘病重,我得回去看她。”
崔玄眼色一暗,对着纪安说道:“你别着急,你又不是大夫,这么急着去也帮不上忙。我认识个给宫里太后命妇诊治的医妇,你和我一道去,我帮你把人请来,跟着你回去给你姨娘看病。
纪安一听,想想也是,自己都急糊涂了,他这样冒冒失失的回去也不顶用,带个医术高明的回去才是正事。于是,对着崔玄说道:“那师兄,救人如救火,我们这就去吧。“
崔玄点点头,两个人出门坐上马车就往那医妇那边赶去。纪安坐在马车内度日如年,恨不得立马找到人就飞会纪府去才好。虽然有的时候,白氏胆小又懦弱,可算得上一个猪队友,可她对着自己是真的疼爱。
每年他身上的衣裳,荷包都是白是一针一线给绣出来的。就凭这些,纪安就是真心实意的把白氏当做自己的亲母看待。他能得到的真心很少,每一份,他都认真以待,细细珍藏。
崔玄很是淡定,瞧着纪安着急的样子,心中则是有些玩味的想到白氏的病可真是太“及时”了,再过两天可就是六艺大比的时间了。这个时候,白氏“病”了,纪安这个亲子,于情于理都得侍疾。
不然,落在有心人眼里,纪安就是不孝。即使再有才华,也得被人瞧不起。这一招前世白氏已经用过了,纪安科举很顺,从秀才到解元,眼瞧着就奔着前三甲去了,白氏就病了,然后纪安这个傻子就回去侍疾了。自然,科举也就没他什么事情了。
再然后,就是纪安支持大皇子被赶出了纪府,有好几次纪安整了纪晨,打击了二皇子之后,白氏都要病一病。无法进纪府看白氏的纪安,就被传出了不孝的罪名,不同于纪博和纪安断亲书的立场不同,而是不侍病母,这样的品行污点,让多少清高之士,骂声一片。
白氏这次又想用这招,也好,让纪安瞧瞧他的好母亲到底是真病了还是假病了。崔玄知道即使白氏被拆穿了装病,也能有办法打消纪安的疑虑,甚至还是打这为纪安好的幌子。他也不打算用一次装病就让纪安远离白氏,只不过,先给纪安来些开胃小菜,等正餐上了,不至于撑死。
崔玄所说的那位医妇姓林,当年能得宫中贵人赏识还是崔玄暗中出力。现下崔玄带着师弟找她帮忙,她一口答应下来,趁着收拾药箱的功夫,崔玄给端茶的丫头打赏了一个荷包。
而林医妇手上也多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白氏装病,务必人前拆穿。”林医妇是崔玄的暗桩,从决定要接手纪府这摊烂事的时候,崔玄就一直备着林医妇这个人,果然,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今个还是用到了。
崔玄想想对着纪安说道:“阿安,这医妇虽然是我介绍的人,可在你府上并不一定能信任。如此,还得麻烦你祖母出面,这样,即使你嫡母想要动手脚也不能了。”
有纪老太太出马,一旦知道白氏装病,就是白氏有再多的苦衷,也能压住白氏,让纪安顺利的参赛。
纪安则想的是府里的大夫能碍于纪博的命令对他隐瞒多多,医德实在不可信。若是请的是太医坐诊,这次白氏病的突然,说不准就和他一样用了什么加料的东西或是吃食。让自己祖母出面,用崔玄介绍的医妇,真有什么,也不怕自己被蒙在鼓里,让白氏坏了身子。
于是,纪安带着林医妇回府的第一个去的就是集福堂。纪老太太瞧着纪安还纳闷来着,这个时候,纪安不该在书院吗?怎么回来了,难道出什么事情了?
纪安给纪老太太请安之后,就把白氏生病的事情说了一遍。同时也表示,自己担心府里的大夫擅长儿科,耽误了他姨娘的病,特意请了林医妇来给他姨娘瞧瞧。
纪老太太自己也是在后院熬上来的,知晓后院之中的龌蹉手段,瞧着纪安这么周到,心里稍稍缓了缓焦急,对纪安说道:“好孩子,你别急,祖母在呢,你姨娘一定会无事的。还是你有心,这林医妇我早就有耳闻了,今日给你请了过来,定能让你姨娘好起来的。”
林医妇连忙谦虚推辞,口里说着愧不敢当。
纪老太太也没耽误,带着纪安一行人杀到了凝翠园,果然,未进么就闻到了一股药味。纪老太太心中着急,对着出来的陶嬷嬷就责问道:“陶嬷嬷,你也是老人了。你主子病了,怎么没来和我禀报一声。”
陶嬷嬷没想到纪老太太来了,脸色恭敬又带着委屈的说道:“老太太,不是老奴不告诉您,而是姨娘她怕您伤心着急,下令不许告诉您啊。”
纪老太太也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缠,直接进屋去瞧了白氏。白氏躺在床上,穿着中衣,脸色煞白,嘴里还咳了两声。纪老太太瞧着白氏如此模样,眼睛都红了,按下要起身请安的白氏,激动道:“阿莲啊,你这怎么了。病了怎么也不和我这个姑母说,你爹去了,你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要我这个老婆子以后有什么脸面去见你爹啊。”
白氏拿起帕子给纪老太太擦脸,细声细语的劝慰道:“姑母疼我,我也心疼姑母,我这身子也不是多大的事情。没得累的姑母为我担惊受怕,伤了心神。”
白氏瞧着跟着纪老太太后面的纪安,眼前一亮,惊喜的说道:“阿安,你怎么回来了。”然后,好似想起了什么,又责怪的看了一眼陶嬷嬷,说道:“嬷嬷也真是的,我这身子也没多大事情,你怎么把阿安给叫回来了。”
纪安上前拱手道:“姨娘,您别怪陶嬷嬷,我是您的儿子,您生病了,要是没人告诉我,我才得生气呢。姨娘,你好些了吗?我求了师兄,给您请了一位高明的大夫回来,您别担心,您一定会好的。”
白氏却是挥挥手说道:“我是个内宅妇人,哪能见外男啊。还是不要瞧了,我这是老毛病了,喝几贴药就好了。”
纪老太太却是说道:“安哥儿可是心细的,专门给你请了进宫给贵人们瞧病的林医妇,她的医术在宫里都是被夸赞的。既然费了安哥儿那么大情面给你请来了,哪能不瞧瞧呢。”
纪安没等白氏拒绝,忙把林医妇请了进来。白氏还想推辞一下,林医妇却是笑眯眯的说道:“这看病就怕忌医,这位太太您放心,我行医多年,对着妇人的病是极为熟悉的,虽不说是手到擒来,可只要不是什么疑难杂症,也都有些把握的。”
说着,就把手搭上了白氏的脉上,纪老太太和纪安屏声静气,就怕惊着了林医妇诊治。
半响,林医妇眉头紧锁,纪老太太和纪安瞧着心也跟着提起来。
林医妇把完脉,脸色已经阴沉的可怕,纪安心一直往下沉,艰难的开口问道:“大夫,我姨娘她是怎么了。”
没想到林医妇立马冷笑道:“我瞧着你是崔大人的师弟,不辞劳苦的上门给你出诊,没曾想这位却是半点没病,身子骨好的很,你们是不是看我是个小小的医妇,所以能任由你们欺辱啊。真是欺人太甚,欺辱太甚。”
说着林医妇就要抬腿走人,纪安傻了,纪老太太可不傻,忙让吕嬷嬷拦住林医妇。略带歉意的说道:“这位大夫,你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老身怎么没明白啊?”
林医妇好似很是厌恶的模样,对着纪老太太福了福,说道:“虽然内宅妇人喜欢做个病西施,这装装病也没什么。可我好歹也是有七品诰命的医妇,这来出诊一趟,可不是瞧这些把戏来的。本来这位太太如何,我不想说的,可这无病呻吟,我这药一开,以后可就毁了名声了,这不是砸我饭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