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明轩的眼神越发的冷了,对着崔玄抬抬手道:“朕没想到崔卿的胆子这么大,连朕的人你也敢染指,你太令朕失望了。朕自问待你不薄,即使你身世暴露,朕也没有薄待你。朕对纪安如何,你是朕的心腹,一路跟过来,心中怕是再清楚不过。你不过是有了些依仗,就学会了夺人心头之好了,还真是个有情有义的玄公子啊。”
秦明轩嘲讽的话并没有让崔玄面上有什么变动,情爱一事不过是缘分二字。在前世,纪安和秦明轩有了情的动了心,他作为一个局外人是怎么也不会去做横刀夺爱之事。但今生是他先遇到纪安,是他先和纪安两情相悦,难道就为了秦明轩和纪安曾经有过一段,他就要压抑着自己的心,放弃自己的所爱,就为了有一天秦明轩会喜欢上纪安?
让他拱手相让自己心爱之人,崔玄自问是做不到的,所以,他很平静的说道:“陛下,臣并无夺人之举。前程往事具已烟消云散,纪安也不是您认识的纪安。他心里眼里有的是臣而不是陛下,臣心里也有他。一世有一世的缘分和缘法,不能因为前世的的恩怨而就停滞今生的人生,陛下盛怒,是因为陛下认为纪安和陛下是两情相悦,臣是个窃夺者。可现今的纪安对陛下并无他意,那臣又何谈横刀夺爱?”
:“好,好个崔玄,果然舌灿莲花,到了此时你还在巧舌如簧的狡辩。朕只问你,纪安,你还是不还?”秦明轩没想到崔玄来了这么一番颠倒是非的话,在他心里脑里,纪安不管是前世今生都是一个纪安,那么这个人就是自己的纪安。崔玄明知道自己的心中所想和纪安的纠葛,却硬是断了他们再续前缘的机会。现在还在试图抵抗,让自己把纪安拱手相让。这样的崔玄和这样的话,让秦明轩怒气冲天,直接问出心底最想问的问题。
崔玄这个时候抬起来头来,对着秦明轩不卑不亢的说道:“恕臣无能为力,办不到了。纪安是臣心爱之人,臣做不来卖他求荣。他,臣是万万不会放手的。还请陛下成全!”
:“你!欺人太甚,崔玄,难道你以为朕治不了你?”秦明轩眼神冰冰的看着崔玄。
崔玄摇摇头苦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天下陛下又谁是治罪不了的。可即便是臣被治罪了,却也无法把心爱之人交出去。那样,臣就是立马死了也永不瞑目。纪安一心一意的待臣,臣绝对不会辜负他。陛下,恕臣斗胆,纪安并不适合您。臣从一开始起就没想过让你们在一起,因为,爱上您的纪安太辛苦了,臣这个受他恩惠之人并不乐见如此。更何况,成就大业者本就是寡人路,帝王是不能长情的。纪安的脾气秉性您是知晓的,荣华富贵在他眼中比不过一心白首之人。而这个白首之人臣能给,陛下却给不了。陛下,您能让这万里江山没了自己血脉的继承者吗?即便退一步说,陛下爱美人胜过江山,可纪安却会成为千万人唾骂的佞臣,遗臭万年。”
崔玄的话几乎是句句砸在了点子上,纪安的性子如何,上辈子秦明轩已经领教过了。不为瓦全宁为玉碎,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他身于皇室,子嗣传承是太过重要。一个没有自己血脉的皇位继承人,先不说他死后,就说生前。亲父子尚且会为了权势反目,更何况是没有血缘的陌生人,这样的继承人对于他的皇权是大大的威胁。
但秦明轩坚信他能找到两全其美的法子,真不行,那他还是选择纪安。两世的执念,让秦明轩深深觉得自己要走火入魔了。只有纪安能安抚他心里的躁动和不安,他不会就被崔玄的几句话吓倒了。
执掌天下几十栽,他绝对不会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放弃了想了念了一辈子的人。
秦明轩坚定地看着崔玄道:“崔玄,朕可以告诉你。朕能为纪安做到一心一意,即使没有子嗣,朕也不后悔。且佞臣与否也不是问题,朕自问只要有朕一天,就没人敢妄论纪安。权势有的时候是最好的保护伞,这你该明白。朕自问这世间再也没有比朕对纪安更真心的了,你不过是乘虚而入,捡了巧宗罢了。朕不会让你一直霸占着纪安的,你既然不肯放手,那就别怪朕无情。纪安,必定是会回到朕身边的。”
崔玄没有说话,但笔直的脊梁还坚定的眼神,无不在显示着无声的宣誓。
而纪安在纪府之中守孝,并没有搬回去。纪博回府之后,知晓纪老太太已经分了家业,他也就没说什么。纪安打算等纪老太太过了七七,他再接白氏出府。纪老太太丧事办的盛大,郑氏这个正经儿媳妇却没出现。
纪博是不准备让郑氏再出现于众人面前了,这回府里丧事直接称郑氏病重,出席不了。众人就明白郑氏现在也就剩下个侯府夫人的名声了,实权是没了。郑家没了,二皇子倒了,郑氏能在纪府衣食无忧,性命得保。在许多人眼里就是有福气的了,还是沾了一个好儿子好儿媳的光。
一个女人若是没了娘家,就如无根的浮萍,在高门大户的夫家想要生存下去那是十分的困难。如郑家这样被以叛国和谋反罪名全家抄斩的人家所出之女,除了本身颇具贤明,所生孩子又极其能干的,其余那些名声不显,子嗣一般的,大部分都不讨夫家嫌的去了庵堂。只求保住一个正室的名分,给自己孩子一个嫡出保障。
如郑氏这样不出席丧事被传重病其实在纪府里吃斋念佛的在众人眼里太正常了。毕竟,郑氏可是郑家嫡枝,那些旁支之女尚且如此,更何况她。纪府在众人眼里还算做的不错了,毕竟,世子之位没有变动,那么过上十年八年的,熬到世子即位,郑氏照样是老太君的命。这也是那些自愿去庵堂为自己婆家祈福诵经的郑家女最为聪明的地方,只要她们还是正室,孩子是嫡出,熬到丈夫不在了,她们的荣华富贵一样会回来的。当然,也有些心肠狠的,不顾名声的。直接就让一些郑家女病逝或是休弃了。
郑氏也是知晓这样的情况的,但她心里却更不服气。她为了纪博受了那么多委屈,名声没了,孩子也疏远了。可最后,在她家族有难的时候,纪博却选择袖手旁观,她一封封的家书,一次次的哀求也换不来纪博的相助。
郑家,就那么没了。郑氏被困于内宅,在得知郑后没了的时候,郑氏虽然伤心,但并没有慌张,但等到郑家没有的时候,她整个人都绝望了。而纪老太太最后离世,最为侯府的侯夫人,却没有资格出现在众人面前。这让郑氏更为的崩溃。
她是真的病了,烧的昏昏沉沉的,时而清醒,时而昏睡。德顺心里恨不得她死,却碍于纪晨的面子还是指派了几个下人和大夫去照顾郑氏。可大夫都道郑氏怕是不行了,纪晨心里再觉得郑氏心狠手辣,可还是来看了看郑氏。
德顺也派人去请了纪博过来,纪博闲赋在家,心里正是郁闷之时。差事没了,先前他是保皇党,可保的皇帝现在成了废帝,先前他的优势就变成了他的劣势,他们这群废帝的心腹就成了最尴尬的人了。雪上加霜的是,和他相依为命的母亲又去了,眼瞧着马上伴着他多年的表妹也yao出府安度晚年。环顾四下,纪博发现,纪府之大,可他成了孤家寡人。纪晨和纪安待他的冷淡他心知肚明,妻子又不是他心属的。他一生追求权势,追求家族荣耀,为何却成了无人可依的状况。
郑氏重病,纪博被德顺请了到了郑氏的那屋去。德顺这个公主儿媳妇在纪博眼里很是很满意的,一心对着纪晨,为纪府操持。所以,他很是要给一些面子给德顺的。
郑氏刚刚喝了药,难得的醒没有昏睡。瞧见纪博进来,先是惊喜万分,从她被关进佛堂,已经很久没见过纪博了。然后,一想到纪博对郑家的袖手旁观,郑氏就又恨了起来。
她把手里的杯子往纪博的面前一扔,激动的喊道:“你来干什么?你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我郑家帮你那么多,一朝落难,你半点情面都不讲,就不怕遭报应吗?”
纪博皱了皱眉头,以前,郑氏也口无遮拦过,他一般都不会去计较的。可现在他事事不顺,因为郑家又和自己的亲舅家几乎断了亲,没了好名声。几乎在朝廷上做着孤臣,郑氏竟然还敢叫嚣着自己欠了郑家的。
纪博冷冷的看着郑氏开口道:“郑家帮我?我不过而立之年就已袭爵为侯,身为新帝近臣,地位前程如花似锦,满京城又有几个如我那是风光。可你们郑家呢?先前和我定亲却又悔婚,看我富贵了要巴上来。你一个嫡女,在外抛头露面,又是写诗又是传信给我。好一个情深意重,我差点真以为郑家出了个朵莲花,天真无暇。可最后,却让我得了个背信弃义,抛弃糟糠之名。更是断了中立的机会,直接把前程压在了一个还为出生不知男女的皇家子嗣身上。”
郑氏听着纪博嘲讽的语气,淡淡的不屑,心中气急。骂道:“好你个纪博,若不是你勾引我,我怎么会失节未婚先孕,未出门就没了名声。郑家更是被世家豪门嘲笑,我一心一意待你,为你生下儿子,操持家务,在你嘴里就落到一句话吗?一个巴掌拍不响,你若是真对白氏真心,怎么会和我有了鱼水之欢?不过是想左拥右抱罢了,可怜我一片真心,却是喂了狗。”
:“真心,你以为我真不知道当年你的丫鬟在酒里放了药,我一时不查才中了招。我那时就一直想不明白,为何郑家这样一个高门大户,怎么会让自己家女子出门这样随意。直到到那时我才明白,我原来一直是郑家的猎物,是二皇子的铺路石。郑家逼我休妻,联合郑后,施压于我。我以军功九死一生夺来的荣耀和权势,是绝对不会让他们得意的。他们想得倒好,想用一个嫡女换我昌平侯府的百年基业。若是我拒了你,自然是负心汉薄情郎,郑家以受害者的姿态用皇上来打压我,毁了我辛苦得来的一切,他们正好少了个敌人。要是我接受了,一个郑家女婿,正好给他们用来保驾护航,冲锋陷阵。真是好处竟然郑家占了,而我却怎么选都要失去一些。”纪博的语气淡淡的,可话却让郑氏听着心里越来越不安。
:“你说,我怎么能让郑家如意呢。他们要利用我,我为何不能利用他们。所以,我娶了你。你应该庆幸,你生在了郑家,所以,即使知道你再不堪,我也是娶了你。”纪博淡淡的看了一眼郑氏,眼里的漠视和蔑视让郑氏几欲窒息。
她第一次发现,她一直以为的两情相悦其实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郑氏这个时候终于明白,难道当年她的名声会坏的那样快,白氏闹的那样欢,纪博最后也没对付白氏。原来,白氏和她挣怕也是纪博的意思。他从来没正眼看过自己,不过是为了权势为了局面,不得已娶了自己。
所以,在府里,纪老太太为难她;纪博都是充耳不闻,装作不知道。下人们各为其主,纪博也没为她做过主,只要和白氏对上,纪博总是在为白氏说话,让她退让退让再退让。
原来,在纪博眼里自己一直都是在装,怕是心狠手辣,心机深沉才是纪博眼中的自己。郑氏这一刻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她从小生于郑家,看着自己的姐姐因为权势去给皇子做小,看着周围的姐妹们被家里联姻,她恨这样的日子。她决定一定要找一个真心爱自己的,所以,纪博的出现就好像为她量身定做般似得。
她不在乎纪博有妻子,反正依着她的身份只要不是公主,纪博都是她的。她也不在乎纪博和郑家关系不好,只要她嫁过去,纪博自然会对着郑家留三分情面。她更不在乎旁人的闲言碎语,得了好丈夫,幸福一生,一时被三姑六婆说说有不能怎么样她。一直以来,支持她让她觉得自己与众不同的就是她与纪博的两情相悦。
可现在真相被撕破了一层纸,她觉得自己一生就是成了个笑话。现在众叛亲离,就好像嘲笑她的自作多情。郑氏看着纪博,眼里里滴出泪水,再也说不出话来。
纪博不愿意再和郑氏待在一块,大步出了门。
刚刚一出门,就发现等在门外的纪晨和德顺,他心里有些尴尬,面上却没什么表情。纪晨并没有给纪博行礼,德顺也站着没动。纪博直接于纪晨擦身而过,纪晨的声音忽然响起:“你既然不喜郑家女,为何又要去招惹。可曾想过自己府里已经有了正妻,还是有恩的舅家之女?又想要前途,又想要子嗣,又想要美人,最后,还想要名声。可惜,老天爷也不喜欢贪心之人,您说对吗?”
纪晨的声音轻飘飘的,可话里的嘲讽和苦涩却是的打在旁人的心上。德顺眼睛里闪过担忧,望着纪博的身影有了不善。
纪博心中恼怒,年少轻狂,被世家千金爱慕成痴,哪个男人不心动。又是辱他欺他的郑家之女,他如何能不趾高气扬,扬眉吐气。但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也有成为别人猎物的一天。阴沟里翻船,到头来他失去的东西太多了,现在还被自己的儿子这么质问。纪博想说什么,看着旁边的德顺,最后只是冷哼一声,甩袖而走。
郑氏听着屋外的话,心中空荡荡的。是啊,原来她心里的爱郎早就是个花心薄情的男人,只顾自己心意。一个连有恩舅家的表妹都能辜负,何况是政敌之女。她一开始就错了,错了!
而纪安这边却被白氏找了过去,以喝茶的名义,拐弯抹角的打探崔玄的事情。然后,再三暗示纪安,男子之间可以有情,但这不妨碍纪安成家立业,娶个妻子。劝慰纪安不用的担心自己子嗣艰难没人害了家人的姑娘,白氏会给他找另一个不易生养的女子。
同时告诫他,越是位高权重的男子,心中在乎的东西越多。情爱只是他们生活的调味品,即使再浓厚的感情,也经不住世俗的磋磨。而女子以夫为天,娶了妻子,只要好好待她,一个子嗣艰难却情深意重的丈夫,和一个子嗣繁多却没有一个是自己亲生的丈夫,一部分人还是会选择前者的。让纪安娶给妻子,过继个孩子,以后也算老有所依,不至于晚景荒凉。
纪安先前还很耐心的听着,听着听着终于发现白氏这是发现了他和崔玄之间的情愫了。纪安能明白白氏的担忧,可却无法赞同白氏的想法。他已经心有所属了,怎么能再去坑害旁人家姑娘。
所以,一直摇头,表示自己不想成婚。最后,被白氏逼急了,才开口道:“姨娘,万事讲究个缘法。人这一辈子有太多的不得已,活的已经够累了。为何还要把抓在手里的幸福因为还未发生的事情就放弃掉,儿子既然已经认定了他,就一定要走一走这条道的。不会因为困难就放弃,那既是对不住他的心,也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姨娘,你别担心了,我会过的好的。你以后就跟着我享享清福吧。”
得了,纪安这么一说,白氏也没法再说什么了。她这一辈子情路坎坷,没选对人。就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和她一样,受情伤。但有些事情却是是旁人替自己做不了主的,不撞南墙不回头,毕竟,只有知道痛了,才能切身体会吧。
两人不再说先前的话题,转而说起了其他。纪安心里松了口气,马上要和白氏在一起住了,他和崔玄的关系也瞒不住多长时间了。先前他还想着怎么开口,现在倒是不用不好意思了。
第二天,纪安一早起来,白氏看着的眼睛里充满了闪避,下人们一个个也是我很忙没时间说话的模样。纪安再迟钝也明白,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白氏觉得不告诉他为好。
可纪安绝对不想做蒙在鼓里的人,所以,他找到了纪晨。
纪晨觉得自己躺着也中枪,虽然纪安和崔玄在外很隐蔽了,但作为以前的同道中人。纪安和崔玄的真实关系在纪晨眼里真不是秘密,所以,纪安找到他问消息的时候,纪晨觉得自己要哭了。
最后,纪安还是知晓了,崔玄被赐婚了。
纪安知晓后,气的牙疼,刚刚才在白氏面前信誓旦旦的说他们是真爱来着,现在来这样么一出,纪安都觉得自己脸疼。不过,纪安是绝对不相信崔玄会愿意成婚,他对崔玄这点信任还是有的。
而且,他心里一直还有个怀疑,他深深觉得现在的皇帝秦明轩对他家这位太非同一般了。在他心里不是没有怀疑过秦明轩对崔玄有什么心思,虽然他们是舅甥,但崔玄和他嫡姐不是不同母吗?
且在纪安眼里,崔玄才华横溢,俊美无双,风度翩翩,就没有不好的地方。这样的男性长辈,对于秦明轩这样爹不爱娘早逝的孩子来说,心理依赖肯定很重的。为此,纪安很有理由相信,秦明轩这是向他宣战,准备和他抢人了。
为此,纪安摩拳擦掌,坚定的表示:皇帝算什么,胜利是一定属于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