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当然不是一条普通的蛇,能够从鸟妈妈的窝里盗走方合,还把它给吞进了肚子里,这条蛇光是胆子就非同一般,战斗力也极为强悍,同时它还非常狡猾,乘着鸟妈妈在与其他侵略的妖兽战斗的时候把他偷走吞了的。
生产后独自孵化两枚蛋的鸟妈妈,大概是它一生当中最为弱小的时候。
它没有充足的食物,还需要不停将自己身体中的力量渡入两枚蛋中,它需要时刻不停的照顾着两颗蛋。而那些妖兽就是乘着这个机会对鸟妈妈发起了进攻,那真的是一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场面。
鸟妈妈赢了,并且找到了那条偷走了蛋的蛇,与它打了一架破开了它的肚子,将方合从蛇的肚子里挖了出来。
方合就是在那个时候破壳而出的——方合一直非常庆幸自己的蛋壳很硬,被蛇吞了那么久都没有损坏分毫。
回想一样感觉非常奇怪,刚刚出生的时候,方合两只眼睛还不能很好的看见周围,但他的脑海中却清晰的有着当时的画面。
浑身浴血的鸟妈妈,狼狈而又美丽,像是燃烧的火焰无人可敌。
正如同此时……
方合盯着鸟妈妈大大的啾了一声,马上就扎开小翅膀冲了出去,毛团姐姐就跟在他的身后。
方合非常担心鸟妈妈,他担心鸟妈妈受伤。
不过跟七年前相比,此刻的鸟妈妈表现的非常从容,它低下头用喙捋了捋方合茸毛,又尽量不让他靠近自己,毛团姐姐当然也是同样的待遇。
鸟妈妈的眼神温柔又坚定,方合与毛团姐姐两个全都无法突破防线。不过方合差不多也确定了鸟妈妈并没有受伤,只是看着有些吓人而已。
比之七年前,现在的鸟妈妈要更加强大。
方合放心了,然后就开始操心鸟妈妈洗澡的事情了。
不过这一点鸟妈妈倒是不需要方合操心,它在看了看方合跟毛团姐姐后,转身就跳到了清水涧的溪水中清洗起了自己的羽毛,动作极为娴熟。
鸟妈妈回来后作息就恢复了规律,剩下来的时间它大多都窝在自己的鸟窝里晒太阳。
这个时候的方合与毛团姐姐也会挤在鸟妈妈的肚子下面,晒太阳或者睡觉都不错。鸟妈妈的身上非常温暖——鸟类的体温总是比较高——奇异的是,就算太阳正烈的时候,只要方合跟毛团姐姐躲在鸟妈妈的身边,都不会觉得太热,反而会很舒服。
已经从养方合一个升级到养方合一家的南烛继续着自己的投喂大业,只是时不时的会给方合偷偷开个小灶,然而方合这个整天挂心家里两个“萌物”的家伙,又会把自己觉得好的东西带回去与家人分享,这小灶开了跟没开好像也无多少区别。
唯一使人忧心的,也许只有一直睡在那里的乘鹏了。
不过方合见鸟妈妈还有南烛都不太担心的样子,想了想也就没有再忧心。
就在这样宁静祥和的一天,南烛跟方合说:“我要离开几天。”
方合:“……啾?”你要去哪里。
南烛将方合捧在手心里看着他,“我要去上清宗处理一些事情,虽然很想将你带在身边,但是你的妈妈肯定不会同意。记得带着羽绫,它总是很好用的。”
南烛跟方合交代了很多琐碎的小事,从给方合准备的食物,每天该要注意什么反反复复说了许多遍。
像是这样的念叨本来应该会让人感到厌烦的。
不过南烛有一张非常好看的脸,光是看着这张脸就让人觉得浪费时间都是值得的,更不用说南烛还有非常好的嗓音。当他这样温柔的轻轻的与方合说话的时候,方合没有沉醉其中已经算是有抵抗力了,至于南烛说的那些话……方合还是听进了心里的。
虽然南烛偶尔会有些登徒子的行为,可南烛也是真的关心他。
这一点,方合还是能够清晰感觉到的。
对于南烛要离开几天的事情,方合起初没有什么感觉,直到南烛突然就不见了,里里外外都找不到他后,方合才感觉到了一点儿说不出的失落感。
就仿佛生活突然少了什么。
在清水涧里日常晒太阳、吃果子、时不时去看看乘鹏,跟在鸟妈妈身后散步锻炼身体的方合开始出现经常发呆的情况。
毛团姐姐对此极为忧心,它最先发现了方合这样的情况。
以为方合生病了的毛团姐姐在方合再一次发呆的时候,企图将方合推回他们的小窝里,可惜毛团姐姐没有控制好它的力道与角度,差点就把方合从溪边的石头上推进了河里。
还好方合反应快,结果抬头就看见了两只黑豆眼满是担忧看着自己的毛团姐姐。
有一就有二,特别是当毛团姐姐第一次成功将方合“惊醒”的案例后,毛团姐姐每当觉得方合“病了”,就会去推方合。
在毛团姐姐先能飞之后,它的力气似乎也变得更大了,推动方合对毛团姐姐来说已经不是难事。方合对此无可奈何,发呆的时间倒是缩短了很多,并且方合也不得不承认一件事情。
他有些想南烛了。
不知道南烛什么时候回来呀?
上清宗,主殿外此刻聚集了许许多多的人。
他们分为两个阵营,一边属于宗主一方,另外一边则属于宿允尊者一方。
这些原本相互称为同门的弟子,此刻却因为不同的观点站在敌对的位置拔剑相向。
起初的时候弟子们还能够列成剑阵相互搏杀,到后来一个个精疲力竭连灵力都耗空,只能够挥动手中长剑近身相搏。
这一场战斗整整持续了三天,它爆发的极为突然,让很多人都感到凑手不及。在上清宗中极为有名望的宿允尊者,此刻他的左脸上遍布红色鼓起的血管,它们明显律动并且变得越来越大,将宿允尊者原本好看的面容扭曲得格外狰狞,配上他此刻的表情,更是如同饿鬼一般。
眼中满是疯狂的宿允尊者被人一剑从天上拍了下来,深深砸进地里。
宿允尊者一点点爬了出来,脸上的血管鼓动的更加可怕。他用仇恨的目光看着轻轻落在距离自己不远地上的那个人。
“三师伯……”宿允尊者从口中吐出一口血来,他狠狠的等着眼前居高临下看着自己有着一头白发的男子,“你不是应该早就死了吗?!为什么你会突然出来?!为什么在这个时候!”
面容冰霜的男子冷漠的看着他,像是看着一个可怜的小丑,又或者是路边干枯的草,那些不值一提的东西,“欺师灭祖的东西。”被唤作三师伯的白发男子手中捏起剑诀,飘在身旁有着熠熠光辉的长剑,顿时幻化出无穷剑影对着趴在地上的宿允尊者穿胸而过。
从坑里爬出来的宿允尊者吐出满口血倒在地上,瞪大的眼睛看着三师伯收回长剑默然转身,然后他咧开了嘴。
他的嘴巴里满是血红的颜色,连牙齿都不见白色,他以最后一口气发出犹如漏气般的笑声,“我……得不到的东西……怎会……让你等……呵呵……”
转身的三师伯脚步突然顿住,猛地一个转身就看见宿允尊者炸成了一团血雾。
这血雾极为浓密,以一种极快的速度不停向外扩大,片刻而已,所有被血雾笼罩的弟子全都无声无息的被其融为一体,然后血雾越来越大。三师伯殷正沉声道:“糟糕了,他怎么会这些?”
远处的伍奉与殷正同样感到不可思议,他当机立断让弟子们飞速离开血雾的范围。可那些血雾犹如跗骨之蛆一般追在所有生灵背后,殷正反应及时,以本命飞剑挡住了血雾来势。可那些血雾似乎已经饱足开始逐渐收拢起来,有一股极为可怕的威压正在从血雾之中倾泻而出,只是这初始的威压,便已经让在场许多金丹以下的弟子立时站立不稳跪在地上。
殷正飞回伍奉身旁,当机立断,“开启天方之阵。”
伍奉面色同样不好,“天方之阵乃是对外的防御法阵,想要攻破难上加难,可现在这邪魔出现在我上清宗内部,若是开启了此阵。”
“那就将它困在上清宗,永世不得离开。”殷正轻声极轻的接口。
伍奉在听到这话后,脑海中有一瞬间的空白。他转头看向殷正,像是透过了时光看见了当年的大师姐。
说出这样的话,是需要极大勇气的。
而殷正说的这般轻巧,没有任何置喙的余地,当他开口,伍奉便知道他的打算,“三师兄,”他说,“我不会留你一个人在这里的,我们这些师兄弟还留在上清宗的,除了沉睡的大师姐只余你我,这一次……我不会再躲在你们身后了。”
伍奉的资质在师兄弟中不算特别好,却也不是最平庸的,可他当初总觉得修炼这些法术没有太多意义,如果他不是被南烛真君带回来,只怕早已经成了山野散人,就算是平平静静度过一生对他来说也没有关系。
可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情。
没有好好修炼的他成了需要被保护的那个。
师兄和师姐们总是在保护他,而他只能够看着师兄和师姐们不停离开自己,一个又一个。那种疯狂的绝望,发自内心的懊悔,永远都无法忘记。也是在那之后他才开始疯狂修炼,他想要用自己的双手保护喜爱的这些人。
也是自那之后,他才明白了南烛真人当初看见他闲散的坐在池旁钓鱼时突然问他的那句话,“你觉得鱼快乐吗?”
水里的鱼快乐吗?
它们当然是悠然自在的。
只是当灾难降临的时候,这些鱼儿只能够拼命逃跑,它们保护不了自己也保护不了他人。
而他就像是池塘里的那些鱼,在安稳的环境中,空想着一切,自以为众人皆醉我独醒,最后却追悔莫及。
不过这一次……不会再这样了。
伍奉转身,命令其他尊者长老领着弟子前往后山躲藏起来,“如果渡不过这一劫,你们就进入百兽秘境也许还有走出去的机会。”
留下这样的话,伍奉就启动了天方之阵。
当年的天方之阵,帮助上清宗度过了许多危险,如今的天方之阵,要将这被招来的邪魔困在上清宗中。
当天方之阵开启,伍奉心里的不安一下子全都消失。
他理了理自己的衣服走了出去,外面那只邪魔还没有从血雾里爬出来,可是它的威压已经笼罩了大半个上清宗。
“宿允尊者召唤来了可怕的东西。”殷正说。
伍奉点了点头,心里格外平静,只是还有些对南烛真君的愧疚,“虽然南烛真君自从离开了上清宗,便对上清宗的事情不怎么理会,可若是让南烛真君看见上清宗在我的手上变成如今这般……我的心里着实有愧。”
“不止是你,还有我们,上清宗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们每一个人都有责任。”
当初南烛真君将上清宗交给他们的时候,是上清宗最为强大的时候,可这不到百年的时间,上清宗竟然就走到了这个地步。
他们两个人,见证了上清宗的崛起,如今竟然又要见证上清宗的落败了。若是不能将这邪魔杀死,上清宗活下来的弟子们根本没有办法回到这里,此地将变成一方困阵,将邪魔永远的困在这里。而失去了上清宗门派山地和天方之阵的弟子,实力也将大打折扣。
“还好大师姐没有醒来……”殷正的眉头突然蹙了一下,“若是让大师姐看见这东西,怕是又要自顾自的做出什么决定,最后把自己累成认不认鬼不鬼的样子。”
说到这个,伍奉的面上也带了笑意,“从小的时候开始,大师姐就是这样。总是会主动照顾我们,帮我们出头,遇到困难的时候保护我们……自己受了伤,为了不让我们担心就不停的笑……明明她都疼得满头冷汗……”
“哼。”殷正也想到这些,轻轻哼了一声不再言语,而他们眼前这个邪魔,也终于从血雾中爬了出来。
首先看见的是极为巨大的血红色的眼睛,犹如两个黑洞洞的山洞在他们的前方。然后是完全扭曲像是蜘蛛一样的手脚与身躯。
邪魔浑身的皮肤都是血红色的,那些浓稠犹如鲜血的东西滴落下来,便会重新化成血雾回到它的身上。它的嘴巴像是被用针线缝了起来一般难以张开,但他还是从口中发出了刺耳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