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氏是陈钟村村民公认的厉害,之所以没用泼妇这个词,是鉴于她只是有些厉害,并不是浑不讲理。
暮玲不理梁氏,快速爬上屋顶,把麦子拢成一堆,往麻袋里划拉,最后将剩下的用笤帚扫进簸箕,倒进麻袋。
麦子装完了,雨还没有下下来,暮玲松口气,扯过一旁的旧油布将麻袋盖住,又用砖头把油布的角压住,才下了屋顶。
坐在灶塘前烧火,是暮玲难得的闲暇。烧着烧着,她回头看看梁氏没进来,站起来伸手往悬在半空的篮子里一摸。
篮子里装的是鸡蛋,是院子里那几只鸡下的,怕被老鼠祸害了去,便在屋檩上拴根绳子,系个用树杈削成的钩子,挂在那里。旁边还有一个悬着的篮子,里面盛的是剩下的饭菜。
暮玲从水缸里舀了半瓢水,把鸡蛋洗了洗,把锅盖掀开一条小缝,将鸡蛋塞了进去。
直到天黑,天空才飘起雨星,暮丰也从书塾回来了,一进门就急吼吼地问饭熟了没有。
这时候梁氏才从堂屋出来,笑着问:“丰儿回来了,读书可是累了?”
暮丰并不理她,只是再冲灶屋喊:“饭熟了没有。”
暮玲压压胸中的怒气,还是扬声答道:“熟了,落了开就盛。”
因为她知道,再不搭腔,又要劳动娘再骂上一通。自从生下暮烟,梁氏便落下了个咳喘的病根。夏天还好,只是偶尔咳嗽,若是到了冬天,经常会咳得喘不过气来。
灶塘里不用再添柴,暮玲起身去看暮烟。屋子里黑漆漆的,她刚想打火折子点灯,就听见炕上的暮烟说:“别点灯了,咱们出去吧!”
暮烟下了炕,趿拉上旧布鞋,往姐姐的方向走去。好在这屋里没什么家具,顺着炕沿走,就不会撞到。
才出北屋的门,暮玲想起锅里的鸡蛋,便撇开暮烟,向灶屋跑去。
灶屋里的小饭桌上,梁氏已经摆好了一碗咸菜疙瘩切成的丝,和一小碗黄豆酱,还有一碗少油缺盐的素炒豆角,这便是一家人的菜了。这是农忙才能吃上点炒菜,到了冬天,顿顿有点咸菜丝就不错了。
暮丰已经掀开了锅盖,正拿起勺子要盛粥,暮玲忙过去接手:“我盛粥,你把干粮端过去。”
她说晚了一步,暮丰已经把勺子伸进了粥锅里,一搅,发现有东西,舀起来一看,大喜道:“还有鸡蛋,不错,知道我饿了。”
暮玲一把抓住勺子柄,低声呵斥道:“这不是给你的,放下。”
“不给我给谁,给娘的?娘一定会让给我吃的。”说着他忍着烫把鸡蛋捏起来,放进了一个空碗里,口中还嚷着:“娘,这鸡蛋我吃了啊!”
饭桌边的梁氏一愣:“什么鸡蛋?”
不是给娘的!暮丰转头瞪着暮玲:“你偷吃!”
一个“偷”字,彻底惹恼了暮玲,她一把打开暮丰去端碗的手:“滚,这是给烟儿的,她身子弱,要补一补。”
一听暮烟,暮丰立刻满脸惊讶和不解:“她还要补,她一天天什么都不干,净吃闲饭,还要补,以为自己是官家娘子呢!也得有那个命。”
梁氏手一拍桌子吼道:“那些鸡蛋还留着卖钱呢!你个败家玩意!”
此时暮烟正好进门,被她的吼声吓得一个激灵。生活苦一点就罢了,还摊上这么个脾气火爆的娘,看来这日子不会太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