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挑着水桶去了井边,连他自己都不记得多少年没有挑过水了,依着记忆将一只水桶挂在扁担的环形勾上,放下井去。
将水桶打满水也是个技术活儿,若只是放下去,水桶便会像船一样浮在水面上,根本灌不进水。要将水桶左右摆动,让水灌进去才行。
来来回回摆了几遍,水桶还是顽强地飘在水面上,没有灌进去几滴水。还没立春的天气,暮泽年急得头上都有了汗珠。
这时候大刚也来挑水,远远就看见他弯着腰忙了半天,却不见提水上来,便知道是他摆不倒水桶,打不上水。
“三叔,我来吧!”
大刚接过暮泽年手里的扁担,左右一摆水桶便灌满了水开始往下沉,他双手用力将水桶提了上来。两桶水打满,才将扁担递给暮泽年。
弯腰将扁担上肩,暮泽年往起站了一下,竟然没有站起来。这两桶水,他挑起来都觉得费劲,可是暮玲一个姑娘家却日日都在做。
他忍着肩膀被压的疼痛,一步步往家走去,中途歇了两回才将一担水挑了回去。
提着水桶进屋的时候,脚在门槛上一绊,人倒是没有摔倒,但是桶里的水洒出来不少,将屋里的地弄湿一大片。
倒完两桶水,暮泽年觉得自己的腰就快断了,肩膀火辣辣的疼。
老太婆去灶前做饭,脚踩在暮泽年刚刚洒过水的地方,差点滑倒:“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洒的地上都是水!”
暮泽年一边揉捏疼痛的肩膀,口中不耐烦道:“不就是洒了点水吗?您小心点啊!”
“你这是在怪我不小心?怎么不说你没用,以前暮玲可是一滴水都不会洒的。”
老太婆开始点火做饭,瞬间灶烟就弥漫了整个屋子,从门帘缝里钻进了里屋。
暮征在里屋的炕上咳嗽着叫道:“爹娘,这里好多烟,是不是着火了?”
暮泽年一边答应着,一边责怪老太婆:“娘,怎么不搭个灶屋去外面做饭?这弄的屋里都是烟,都没法儿待人了!”
老太婆将手里的烧火棍往地上一丢:“我一个人的饭,懒得去外面烧,这顺带连炕都烧了。”
“以后是三个人了,这样不行,再把孩子给熏着。”
“什么,你不回义城了?”
暮泽年没回答,进里屋去看暮征,老太婆追过来撩着门帘问:“这是出什么事了?怎么就你带个孩子回来,他娘呢?”
暮征才睡醒本来就不高兴,一听她提起“娘”,便“哇”一声哭起来,吵着要娘。
暮泽年拿起衣裳给他穿,暮征小手胡乱抓挠着,将衣裳丢开。暮泽年再也忍无可忍,朝暮征吼道:“别哭了,再哭就将你丢去街上要饭。别再提你娘,那个贱人她死了!”
暮征哭得更厉害,连老太婆都听不下去了:“一个不懂事的娃娃,你吼他有什么用,到底怎么回事啊?”
暮泽年颓然坐在炕沿上:“娘,那女人嫁给别人了,我的营生也没了。”
“营生没了再寻,你十三就出门学徒,身上有本事,还愁寻不到营生吗?”
“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清楚,总之那义城,我是没脸再待下去了,回头我想去上谷看看。不过征儿还要麻烦您帮着带一带,等我安顿好了就回来接他。”
“泽年,我都快七十了,本该是享福的岁数了,你竟要我帮你带孩子!”
“征儿都五岁了,懂事了,不用怎么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