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4
沈风眠等到了下午2点,付瑶终于回来了。
但是她的脸色很不好看,有点魂不守舍。沈风眠给她倒了茶,自己也在位子上坐下,却迟疑着没有问什么。
那茶搁在付瑶的手心里,熨地她手心发烫,渐渐的,就升了温,越来越烫,越来越烫,等到她真的回过神来,她已经失手松开了那杯子。
“咣当”一声,四分五裂。
她望着满地的碎片没有动,眼神都没有闪烁一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风眠说:“你遇到什么了?”
她没开口,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沈风眠说:“关于货源的事情。”
付瑶也没有开口,沈风眠起身,绕着她走了一圈,低头为自己添茶:“是那个男人吧?”
付瑶微微一怔,猛地抬头看向他,却发现他此刻也在看自己,不过并没有逼视,目光很温和,还带着一丝惋惜。
这种疑似同情的目光刺痛了付瑶的眼睛。
“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你太可怜了。”他低下头,宽厚的手掌轻轻地落在她的肩上,按了一按:“得不到便要报复,这样的男人有什么值得你念念不忘,有什么值得你爱的?”
“你什么也不知道。”
“我知道,我怎么不知道?”有些事情,他不用查,只需用眼睛去看,便能知晓一切。是她太傻太天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是旁观者清,看得一清二楚。沈风眠自问,如果真的爱一个女人,是不会让她有任何伤心的机会的。但是有些人,总以自己的自尊和所谓的原则为前提,实则是自私自利到极点的人。
“付瑶,你忘了他吧。如果这条路行不通,我们就去做别的,世界上没有跨不过去的槛。他越是想让你对他低头,你越不能服输,不能就这样认输。你仔细想想,你做了那么多,吃了那么多的苦,究竟是为了什么?”
她沉默良久,仿佛身有触动,抬头望了他一眼。沈风眠的目光永远是那么自信坦然,不和她开玩笑了,他笑起来是那么温和阳光,风度翩翩,让人如沐春风。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她也绝不会就这么认输。
回到国内,他们的分公司如期成立。沈风眠找到了另外的货源,虽然大板价格略高,材质也没有原先的好,但总比没有好。付瑶连夜算了一笔账,如果2000万拿下这个工程,他们也是可以大赚一笔的。
后天,他们启程到大港东南沿海参加竞标。
竞拍那天,倒是风平浪静,竟然没有多少人和他们竞争,最后以2450万拿下,合同敲定,工期为2年。在这一行,如果超过这个时限,就算是违约,对方有理由不支付全款,碰上不好相与的,可能还要告他们。
付瑶心里有些打鼓,但是想到万事开头难,如果连这点魄力都没有,她还做什么生意?她想,哪怕是亏本也要把这第一单做成开门红,以后便会越来越顺。
当天下午就敲合同,付瑶准备好了一切,和沈风眠一起进入会场大厅。
红色地毯,头顶一排的水晶吊灯,明晃晃地叫人睁不开眼睛。一张偌大的长方形桌子,两排站着的都是西装革履的绅士,表情肃穆。如果是一般人,见到这样的场合不免脚软。
付瑶也确实紧张,所以进去的时候是屏住呼吸的。
但是她鼓足了勇气,因为她知道,一旦她跨过这道槛,她以后的路必然一帆风顺,将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挡她前进的脚步。所以,她走到桌子尽头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以后恢复了自信和淡然,抬头准备和对方的负责人握手。
抬头的那一刻,她怔在那里。
面前的男人衣冠楚楚,笑容可亲,和这满室其他人那副严肃冷漠的模样截然不同。他伸出手,递到她面前,像是第一天见面一样有礼地说:“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姓孟,是这次工程的负责人。付小姐,在这里,我先祝我们合作愉快。”
在他的笑容里,付瑶的脸是僵硬的。周围下一秒响起应和的掌声,都是在为他喝彩。付瑶的脸色更加僵硬,但是她没有办法,只能伸手和他握了一下。那种肌肤相亲的触感,仿佛在他们的指尖产生了一簇微妙的电流。她连忙把手抽出。
预想中他抓住她手的情形没有出现,他很自然地把手收回身侧。这个人,总是这么冷静自持——她心里想。
所以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偏偏他欺骗了所有人。
看,周围女性看他的目光是多么爱慕,男性呢,则是崇敬加敬仰的光芒。他是这样光芒万丈,他究竟是欺骗了多少人?
付瑶恨恨地想。
那一天付瑶真是印象深刻,因为这个人又摆了她一道,偏偏她不能反抗,更不能拒绝。所以,事后她给他发了一条短信。内容是这样的:您可真是了不起,对我这样的小人物耍这样的手段,纡尊降贵地到分部做一个小小的负责人,这滋味是不是又酸又爽?
她当时很冲动,但是短信一发出,心里就后悔了。
她这是干什么?
可惜删不掉。
另一个徘徊在她心里头的问题是:他换过号码吗?他能收到吗?他这么喜新厌旧的人,怎么可能这么多年一直保持着一个号码。更何况,他是这么喜欢东南西北到处跑的。
她自嘲一笑,仿佛有一道酸涩的溪流缓缓淌过心间。
她刚想把手机丢入床头柜,忽然,手机抖动起来。她猛地低头一看,屏幕上一个号码不断闪烁着,震地她手都有些发麻。
付瑶怔怔地看着,不知如何是好。
手机持续不断地响着,付瑶的手几次放在挂断键上,终究是没有按下去。它就这么一直响,一直过了几分钟,太停了下来。
手机屏幕上那个显示的未接电话“1”像是如鲠在喉,她马上打开摁掉了。
那一晚,她都是提心吊胆的,好在孟西沉没有再打来。
月半,她难以入睡,一个人到了阳台上赏月。说是赏月,其实就是闲坐,只穿着条睡裤大咧咧地坐在地面上。
她想了想,觉得有些无聊,隔壁阳台上却有人在敲她的玻璃窗。
她抬头一看,沈风眠攀附在上面,正对她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