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敬容早知道了,哪里能从他的嘴里听到一句赵太后的不是呢,可话也依旧要说:“我哪里是在想这个,是替你犯愁呢,母亲带了这许多人来,可怎么安置?”
把皇宫当作是原来业州的旧居,凭哪一个乡下亲戚来了,都要住在家中,虽说皇帝也有几门草鞋亲,可皇宫也不是谁想进就能进来的地方。
正元帝一噎,他深知赵家人是没什么见识的,既无见识,又不肯安份,今天不说贵妃,就是当个充容修仪,只怕也要打着名号办下糊涂事来,已经是太后母家,怎么竟这样不知好歹。
“慢慢打消娘的念头就是。”心里也知道自己亲娘难缠,他略坐一坐,还是要去太后处请安,也就必然要见那位表妹了。
卫敬容送他出殿门:“你今儿往徐充容那儿坐坐去罢,她也实在是委屈了。”
正元帝才去了一刻,又风风火火回来了,看模样倒像是逃跑,赵太后一张口,除了让儿子娶侄女,就是替哥哥要官,当年贫时借的半斗谷子,今天却要用爵位来还。
卫敬容把心一平:“这些事合该交给礼部,让朝臣们去议,议出结果来再报给母亲听。”
正元帝在她跟前也有些话不能说,赵太后张嘴便是卫家都是辅国公了,自己的娘家也封个公当当有什么不成,侄子们也都一并进宫当差,卫家有的,赵家自然也该有。
正元帝才说了一句卫家有功,赵太后便哭起来,数着自己年轻守寡把儿子拉扯到大,兵荒马乱提心吊胆,没想过还有一天能过富贵日子,儿子发达出息了,却与自己不亲近了,正元帝没了法子,可又不能松口答应她,只好赶紧逃走。
正元帝听了卫敬容的话叹息一声:“只怕议上来的,娘也是不肯答应的。”袁礼贤必然要进谏,他咬定该以功论赏,赵家有何功德,能指望着封公,赵太后怎么能肯,她还想让她兄弟作官老爷升堂呢。
卫善一直在边上侍候着,替了瑞香结香的差事,倒茶绞巾子递香糖,原来这时候她都会退出去,知情识趣,不该听的便不听,此时却知有些话她不说,姑姑是不会说的,递上茶盏就把胳膊撑在牙床小桌上,两只手托了腮,眼睛溜溜的转。
正元帝看她这模样就拍一拍她的脑袋:“你这丫头有什么主意不成?”
卫善笑一声:“当官嘛,名头好听就是了,齐天大圣也不过是弼马温。”说着吐了吐舌头,偷眼去看卫敬容。
上辈子赵太后又哭又闹又跳,除了恨卫敬容还恨上了袁礼贤,最后依旧讨到一个思恩公的爵位,搭一个花架子,里头是空壳,又有什么要紧的。
正元帝哈哈一笑:“善儿才看了几天书,倒长进了,这么看着,袁礼贤还不如你。”袁礼贤性子太正,过于刻板,虽是办事上的一把好手,但在这些小处也分寸不肯让,赵太后要闹,袁礼贤要顶,把正元帝夹在当中。
“我明天请袁相夫人进宫来,同她说一说,陛下也别在朝堂上为这些小事争执。”虽已立国十年了,可到近些年来才刚刚安稳,法典要修,科举要开,赋税要定,徭役要征,周边还有些未能收拢的土地,国家大事还没论完,哪里分得神来讨论这些小事。
正元帝握了妻子的手,却依旧嘱咐一声:“娘这两天要是心头不舒爽,你也别同她计较。”
卫敬容把他送到门口,知道这几日他是不会往杨妃那儿去了,又跟结香瑞香几个对一对给卫善的东西,到快掌灯时分才得闲翻出字牌来,教儿子识字。
不意秦昰竟然都会,问他,他便说是姐姐教的,卫善把绣经书的活儿交给了素筝,自己亲手给秦昰做了一对儿虎头小鞋子。
原来侄女还小,看着一团孩气,有些事有些话卫敬容都不问她,没想到一转眼就懂事起来,卫敬容伸手摸一摸儿子的头,这次显儿回来,也要同他提一提,两个孩子若是乐意,婚事也不是不能提的。
卫善此时却专心打起要去会一会杨妃的主意,她拥着锦被,乌发散在肩上,叫来沉香:“你找一匹颜色好些的销金素纱,我明儿要去杨娘娘宫里讨个新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