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氏一听这话，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子真那孩子不适合嫣儿。”

说完，又顿了顿，思索着解释道：“子真那孩子随了他爹，虽然儒雅俊朗，可行事却有些优柔寡断，贺家若不是因为陆茗，只怕是撑不到现在的，现在的贺家也都凭借着陆茗的打理，才能勉强支撑，嫣儿的性子其实和陆茗有些相似，若是把嫣儿许配给贺子真，那就是重复了陆茗贺长生的的步子，娘娘，不可啊。”

顾氏这辈子，除了子女的事儿，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自己的儿子们都已经能支撑门户，她不必担心，只有嫣儿这个没了娘的小孙女，她必须多操心些。

若是看不到这孩子嫁得如意郎，她这辈子就是死了，也合不上眼的。

沈明庄原本也只是想要试探试探顾氏的心思，闻言心中也稍稍松了一口气。

之所以提贺子真，也是因为方才顾氏说，担心陆嫣会承受不住太子妃这个位置的重量，她以为顾氏是早有安排了，这才会将贺子真拿出来试探顾氏。

原本她也为儿子未来的幸福捏了一把汗，此时闻言，倒是松了一口气。

“进来吧，你这丫头。”

沈明庄忽然朝着门口喊了一声，陆嫣挪着步子，面上倒是没有什么，可耳垂的红晕却是出卖了她的情绪。

这小丫头方才沏好了茶就站在门口没进来，沈明庄本身也不觉得这件事要瞒着她，让陆嫣听听就听听吧，自己心里有些数，也好做盘算。

她是一点也不怕陆嫣盘算什么的，这孩子的心思她这些年也算是摸透了的，要说陆嫣不喜欢宣儿，她是不相信的，喜欢这种东西是没有办法藏起来的，在你看一个人的时候，眼角眉梢都替你说出了心意。

沈明庄相信两个孩子是有情意的，可少年夫妻，总是容易看不清楚自己的心，若是两个人因为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儿恍恍惚惚就走到了一起，中途便可能会经历迷失，误会……那些她自己走过的弯路，她不希望两个孩子重新走一遍。

她希望孩子们是在明白自己的心意的情况下在一起的。

“嫣儿，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顾氏见皇后的话音落下，陆嫣就真的走了进来，也猜到可能是怎么一回事了。陆嫣知道自己这个姨母一定知道她在外面，此时也很坦然，没有为自己辩解什么，只是神色间有些心不在焉。

“姨母，外祖母。”

陆嫣向两人行礼，将茶壶交给了顾氏身边的宫女。

顾氏抿了一口茶，这茶水已经有些温了，她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个小孙女，心下轻叹一声，这丫头怕是从头到尾都听完了吧。

“嫣儿，宣儿说你近来身体不适一直在沈家住着，可要姨母叫了太医给你看看？”

陆嫣这才恍然回过神来，连连摆手，“姨母，嫣儿已经快好了。”

沈明庄听着，满意地点点头，这才笑着端了茶。

祖孙俩坐在马车里出了宫门，顾氏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仿佛方才经历了什么很紧张的事情似的。

陆嫣抿着嘴垂着头，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

“行了别装了，你这丫头胆子也真是大啊！那是哪儿啊，椒房殿，你也敢放肆，我让你多亲近些你皇后，却不是让你没法没天的闯祸的，你这丫头！”

顾氏一边说一边摇头，说到气头上，伸手一指头点在了小孙女的额头上，看见小孙女那白皙的额头上立刻浮上一个粉红的指印，顾氏又忍不住心疼起来，叹了一口气别开脸。

“也是你姨母真疼你，换了旁人，你这没规矩的，今儿怎么也少不得一顿罚了。”

“外祖母，眼儿不喜欢子真表哥。”

都是表哥，一个是娘亲这边的，一个是爹爹这边的，要说谁更重要还算不上，从前她也觉得，他们对她来说都是一样的，没有什么好不一样的，可今日在椒房殿外听见的那些话，忽然就让她意识到了一些不一样。

姨母说让她做太子妃的时候，她只是有些紧张，却并不抗拒，可姨母说，子真表哥也很好的时候，她的心里忽然就抵触起来，这种感觉太奇妙了，陆嫣一时间也说不明白怎么回事，可她听祖母的意思，是不想她做太子妃，她真的担心外祖母让她嫁给贺子真。

顾氏见她的这情状，哪里还不明白怀春少女的心事啊，忽然间，她仿佛明白了自己忽略的事情。

皇后明知道嫣儿在外面偷听，还说了那番话，真的只是说给她听的吗？

忽然间，顾氏一向自诩自己的心思细密，在此时也变得褪色起来，皇后娘娘的谋算，才是真的细密！

姜宣一听说陆嫣陪着她外祖母进了宫来，顿时就有些坐不住了，丢下笔就想去椒房殿看看，可看见那落在案几上带出一串墨色尾巴的笔，姜宣又愣住了。

不，他不能跑去。

此时即便知道结果了又如何，正如父皇母后所说，他若是自己不上进，没有本事，即便嫣儿嫁给他，他也不能像父皇一样，做什么后宫只留一人的承诺，一个无能的帝王，将来始终是要借后宫来固权的，自己现在要做的不是听见一点风吹草动就稳不住心神冲出去，而是沉下心来，丰满自己的羽翼，一个不能独立飞翔的鹰，是没有资格得到尊重的。

沈明庄原本以为自家那儿子会一听说这消息就飞奔过来，谁知道连着几天，宣儿都一直没有动静，沈明庄想了想，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儿子果真是比从前成熟多了！

有时候她也很怅然，既希望孩子们能懂事些，快快成长起来，有时候又怕，小鹰长大了就要飞走了，真是矛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