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姜离仿若着了魔一般，眸中紫芒闪烁，他抬手向云晓雾的颈窝处伸去，半空中的手掌不受控制一下一下地轻微抽搐着，就像是在挣扎着什么。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从牢笼里挣脱出来了。

    而云晓雾此刻还沉浸在装逼形象脱落后的羞恼小情绪中，她恼着恼着忽然感到对面的人把手搭上了她的肩膀。这本没什么，但令她深感疑惑的是，他的掌心酝酿着一股炽热与冰寒混杂的诡异力量，说不清是真元力还是些什么魔息之类的能量。

    云晓雾不由纳闷地向姜离看去，男人稍稍垂着头，脸上的表情模糊不清。

    见状，云晓雾仅仅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她已经十分习惯姜离这阴阳怪气的样子，遂并未太过留心。

    “你又怎么了？不开心吗？”她扬声问道，并挥手想拨开某人卡她在脖子和肩膀之间的爪子。

    她自然没能耐拨开，倒是姜离本人如梦初醒地抬起了头，无辜地发出了一声：“嗯？”

    “你在做什么？”云晓雾狐疑地问着，刚说完她的肩膀上便蓦地产生一阵刺痛感，姜离手心那股灼热的力量竟渗入了她的身体，整个左肩膀都烫烫的麻麻的……然而，她心底却不知何故地冒着凉飕飕的寒意。

    姜离维持着一种奇妙的表情，接着他松开了手，随意地道：“没什么，一个……保你平安的术法罢了。”

    云晓雾挠了挠不大对劲的肩膀，异常怀疑地盯着男人，可对方完全是一副坦然自若的样子，脸上还挂着几分“竟是如此”的恍然与叹息之色。

    什么鬼啊？云晓雾蹙起了眉头。

    算了，她想了会儿，发现毫无头绪后，便索性随着姜离去了，反正不管他黑不黑化，不可否认的是，一直以来，他待她都是极好的，十分体贴，也十分知礼。

    刚刚也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

    他总不至于莫名其妙地突然要害她吧？

    大约是对她的装逼皮被扒掉以后，感到过于震惊，而崩掉了人设吧？

    未及她深想，她的小腿忽然被一团触感极为上佳的毛毛毛蹭了蹭，云晓雾低头看去。

    是一团雪白的蓬松的完全舒展开的毛毛球……勉强能分辨出狐狸的形状。

    小狐狸高傲地扬起头：“窝洗白白了，还甩干了，怎么样？我超美的吧？”

    它一边说着，一边用爪子艰难地把自己那身由于甩干而过于蓬松的毛毛缕顺，压平。

    在它弄得差不多了后，云晓雾挑了挑眉头，伸出手，抓过小狐狸，从它的下方，沿着背脊，一路反着摸上去。

    一时间，墨茶的白毛毛又全部立了起来。

    “嘤！”小狐狸惊叫一声，懊恼地又开始撸毛，它可怜巴巴地瞪了一眼云晓雾，愤怒地挠了挠云晓雾，“求不闹。”

    云晓雾忍俊不禁地点点头：“好吧。”

    墨茶的神经显然有点粗，她记仇是记不过三秒钟，所以她撸好毛之后立马又显摆似地将自己脖子上那圈最细腻的白毛凑到云晓雾手边，勾.引着某个绒毛控：“来摸摸。”

    说着，她还不着痕迹地斜视了姜离一眼。

    姜离也轻嗤了一声，毫不在意地俯瞰某只已经沦落为.宠.物的小动物。

    三人间气氛很是融洽，连姜离和墨茶都情不自禁地放松了紧绷的神经，享受起亡命旅途中异常稀少的歇息时光。

    然而，好景不长。

    没过多长时间，洞外便传来几道不怎么清晰的对话声。

    “好奇怪啊，应该就是在这一带了。”清朗的男声支吾着，云晓雾隐隐觉得有点耳熟，“我刚刚分明感应到了晓雾师姐的真气波动，师兄师兄，你怎么看？”

    啥？是刚刚立下心魔誓言时气息外泄了么？

    云晓雾心底略惊，她警惕地看向洞口，并下意识地侧身挡住身后某个丧失了战斗力的男人。

    “嗯……”另一个男声沉吟着，“若是茶茶，定会往丛间山洞里钻的，我们四处找找吧。”

    这个声音她知道！

    是陌风那厮。

    洞内的氛围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姜离直起了身体。

    她腿间的小狐狸也停下了舔毛的动作，它往前跳去，落在山洞中间的石地上，下一刻，一个背负长剑的少女出现在山洞中，她直挺挺地站立着，两条马尾辫微微摆动。

    她思索了一瞬，按上背后的剑柄，回头看了看云晓雾，眉宇间是云晓雾从未见过的冷静和沉稳，她细声说道：“雾雾，你带着姜离先走，我去拦着他们。”

    “等等！”云晓雾向上前制止墨茶，却没赶上。

    几个呼吸间，洞中便没了少女的身影。

    云晓雾懊恼地握了握拳头，墨茶的修为尚不及陌风……她甚至不能确定除了常洛，对方还有没有带着其他帮手。

    这样子哪里能拦得住啊？去送菜吗？

    “无事，不必忧心。”姜离清冷的语调在云晓雾耳边响起，“陌风师兄自是不可能真对那只狐狸做什么的……我们先走。”

    语罢，他率先跨出一步，也往洞外行去。

    云晓雾紧跟上姜离的步伐，然而，她依然对墨茶的事儿忧心忡忡：“那她一会儿怎么找我们？”

    听到她的疑问，已经行至洞口处的姜离停下了脚步，他想了想，伸手从衣间的口袋里取出了一张符咒，回头望向云晓雾。

    细碎的阳光从他背后的洞口飘落进来，下一刻，他手心蓦地燃起一道明亮的火焰，将符咒烧得一干二净。

    逆着光，云晓雾看不清姜离究竟是什么神色，只听见他用冷淡的声音说道：“相较于随我们风餐露宿，她还是回玄天剑门得好。”

    云晓雾一怔，未来得及言语，便感到姜离揉了揉她的脑门，安慰她：“安心吧，弑师的是我，与她干系不大……走吧。”

    她又一怔，心情不太美妙地跟上姜离出了山洞，她深感他们之间的角色颠倒了。

    什么鬼？明明她才是姐姐吧？揉她脑门是想以下犯上嘛？

    就算她不打算继续装逼了，但他怎么能这么快转画风？

    云晓雾脑子里闪过许多不着边际的想法，脚下却一刻不歇地前行着。

    两人斩碎了不少挡路的藤蔓，在遮天蔽日的丛林间穿梭，没走两步，侧前方被树林遮挡住的方向，传来了短兵相交的争鸣声，以及墨茶与陌风的争执声。

    “你究竟在想什么？”陌风高声质问着，可能是战斗幅度过大，也可能情绪过于高昂，他的声线微微颤抖着。

    “我在想什么……我在想什么？哈，我就是想不通啊，你们明知道真武长老是那个德行，凭什么处死姜离？”小狐狸操着尖利的嗓门，不用看，云晓雾都能想象出她一边叫着，一边举着剑张牙舞爪地乱戳着的画面。

    “呼。”陌风低低地喘了一口气，“那你……想过我吗？”

    “额？”墨茶发生一个迟疑的疑问声。

    “你想过掌门吗？”陌风顿了顿，掩饰性地变换了人物，然而他说着说着声音不由地又上扬了去，带着几分严厉的感觉，“你知道么？你离开之后，他急得险些走火入魔！”

    接下来，只剩下飞剑不断相撞的清脆声音，声音的频率却越来越低，可见交战的两人战斗的心思弱下去了，开始有些心不在焉了。

    “爷爷他……”墨茶喃喃自语着，语气里带上了明显的愧疚和心疼。

    交战声音停止了。

    “随我回去吧。”陌风劝道。

    墨茶沉默了良久，才凝声说：“不……人活着这个世界上，总有些事情是必须坚持的。”她深吸了一口气，“一个月前我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姜离被律德长老处死，而今天我亦不能就此罢休……我想，爷爷也会理解我的。”

    墨茶握紧手中的长剑，直至对面的男子：“无关于我与姜离相识与否，无关乎我与你们的情感，我只是觉得，姜离他罪不至死罢了。”

    现场的气氛凝固着，一触即发。

    “茶茶师姐，师兄带了茶糕来。”一旁的常洛忽然开口。

    “哎哎哎？！”墨茶扬起声线，手中的剑差点没握稳，她盯着陌风从储物戒子里掏出来的一大袋茶膏，郁闷，“你……你这是在勾.引我！”

    常洛朝墨茶挥挥手，邀请：“来一起吃吧。”

    “窝是有节操的人！qaq”墨茶强调。

    陌风无语了片刻后，扬起唇角轻笑道：“吃完再打吧？”

    墨茶犹豫了一瞬间，就变化为一只无害的小狐狸，两眼放光地扑向茶糕袋子。

    远在树丛后的云晓雾听着小狐狸“吱吱吱”啃食物的声音，顿时满头黑线。这画风突变得……真真是吃货拯救世界，不解释啊。

    她回头看了眼一旁的姜离，他亦柔和了神色，眼底的笑意清晰可见。

    云晓雾抿了抿嘴唇，忽然反应过来，她轻声问姜离：“我们其实打得过他们吧？”

    “自然。”姜离并未否认。

    他们有三个人，她再不济也是个实打实的金丹期，墨茶已筑基多时，姜离虽真气空乏但仍具备一定的战斗力，再看看对方阵营，陌风是筑基期，仅比墨茶高出一线，而常洛不过是炼气期罢了。

    简直完爆对方好么？

    那为什么要躲？

    隔着一层虚虚实实的藤蔓和树丛，那边传来一阵欢快而愉悦的嬉笑声，常洛与墨茶在激烈地抢食，而陌风时不时训斥常洛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