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步离开。
他的房间还是他离开时的样子,东西摆放整齐,案上也不见灰尘,似乎时常有人打扫。琴歌径直打开箱子,从里面取出一只沉甸甸的木匣,打开木匣,里面满满的金银耀花了人的眼。
琴歌将匣子狠狠丢回箱子,胸口剧烈起伏。
“公子,”余生跟在秦钺身边日久,却是第一次看见琴歌发怒,有些不安道:“可是丢了东西?要不我……”
琴歌摇头,沉着脸蹲下来,将散落在箱子里的金银又慢慢放回匣子。
余生上前帮忙,道:“把下人遣走的事,应该不是陛下的意思,陛下当时身受重伤,数度昏迷,哪里顾得上为难他们……”
琴歌打断道:“我知道。”
余生知道琴歌不欲同他多言,顿了顿,道:“我去给你准备热水。”少年一向爱洁,从那地方出来,应该是想要好好洗洗的。
琴歌道了谢,等余生出门,脸色又沉下来,手指紧紧撰住手里的金锭,胸中一股怒火燃起——人走了,可钱还在。楚人不许用,可以雇秦人,秦人雇不到,去买几个奴隶总可以吧?故意将日子过得这么凄凄哀哀,难道还等着什么人来怜惜不成?
纵是想要示弱,想要被人忽视,难道以堂堂皇子之尊,委身于人还不够让人轻贱吗?非要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来给谁看!浑然忘了自己也是堂堂七尺男儿!
忽然神色一动,轻喝一声:“出来!”
“咦?这样都能被你听到啊?”一个人影从窗外轻巧的翻进来,笑嘻嘻的同琴歌打招呼:“好久不见了。”
年纪不大,体格高壮,一张脸勉强称的上俊美,琴歌瞟了一眼,又低头收拾箱子,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不仅在这里,我还住在这里,”年轻人得意道:“都说秦人如何如何厉害,结果我就大摇大摆的住着,可他们全城搜了十几遍也没找到这儿来,你说他们笨不笨?哈对了,你看我把你的房间收拾的干净吧?”
“你收拾的?”
“那当然了!”年轻人道:“不然你指望那两个啊?他们能把自己肚子填饱,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嗯,那谢了。”
“不客气,咱们两个也算是生死之……”年轻人话说了一半,忽然想起什么似得,愕然道:“不对啊!你是怎么知道我是谁的?啊,也不对,你没说知道我是谁,那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啊呸,我说了这么多,你就算不知道也该知道我是谁了……”
这一通胡言乱语……琴歌实在听不下去了,打断道:“你到底来做什么?”
就他那脑子,他真不信他是因为明白灯下黑的道理,才故意来这里躲避追捕的。
年轻人甩开诸如“你知不知道我是谁”的问题,理所当然道:“找你啊!我说,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琴歌微微一愣后,道:“抱歉,你的匕首被我弄丢了,等过些时日,我找个差不多的还给你。”
“不是青锋的事儿,你用它捅秦钺那小子一刀,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向你讨要?”年轻人道:“你忘了,你还吃过我的毒丸啊!”
琴歌哦了一声,道:“你是说,那颗煮黄豆?”
年轻人瞪大了眼:“你怎么知道那是煮黄豆的?”
怎么知道的,吃出来的!
琴歌实在懒得回答这白痴的问题。
年轻人不满的嘀咕:“原来你早就知道了,害的我不安了好长时间,怕你担心毒发——本来当时我就想告诉你来着,可是后面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一不小心就给忘了。等我想起来回去找你的时候,你又被关进了大牢,守卫森严的很,我好几次都没能潜进去。啊对了,有一次我都靠近了关你的院子,还在树上学鸟叫想吸引你的注意来着……”
鸟叫?
年轻人诧异的看见几乎从来不笑的少年,脸上忽然露出一丝笑意,一瞬间,仿佛春暖花开、冬雪初融,让看到的人心仿佛浸在了温水中,化进了暖阳里,再找不出一丝阴霾,一时竟痴了。
少年忽然撮唇,一连串清脆婉转的鸟鸣声从他唇中逸出,动听之极。
年轻人目瞪口呆:“你……你……”竟就是他那日学的鸟鸣声——若不是他自己惯常用的就是这个调子,连他自己都认不出来,可这少年不过听了一次,竟学的分毫不差。
琴歌笑道:“我说那日的鸟儿怎么叫的那么难听,原来是你。”
年轻人怒道:“胡说,我学的可是山里最好听的画眉鸟儿的声音,我学鸟叫的时候,连真鸟儿都会被吸引,你说我学的难听?”
琴歌叹气,道:“原来你也知道你学的是画眉鸟的声音——那你告诉我,秦都天牢的大院里,怎么会忽然来一只画眉鸟儿,叽叽咕咕的叫个不停?”
年轻人一愣,而后拍头道:“我说为什么后面忽然加强了守卫,再怎么都潜不进去了呢!”
又道:“放心,若再有下次,我就不学画眉了,我学麻雀儿!”
琴歌摇头失笑,不再说话。
其实那里,连麻雀儿也是没有的。
那几声鸟鸣,委实是他那段日子,听到的最动听的声音。
“你没睡过我的床吧?”
“怎么?”
“你要睡过,我就换一下被褥。”
年轻人冷哼道:“放心,我知道你们这些公子哥儿的怪毛病,我睡在外间的,没碰你的床……就连你的床单被套,都是我今儿早上刚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