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你娘的屁!”
随着这一声断喝而去的,还有方炜挟着冲天怒火的铁拳。
“方炜!”
霍惊鹤又惊又怒,显然没有想到方炜的反应会如此激烈,猝不及防之下,只能勉强架起手中的特质折扇招架,心中暗暗庆幸此刻方炜手中无刀,否则他可能已经受了伤。
便是如此,方炜挟怒而来的铁拳也不是那么好应付的,失了先机的霍惊鹤被逼的连连后退、左支右拙,只得手中折扇当做暗器射向方炜面门,趁方炜侧头躲避、气势略滞时和他互换一拳,借势飘飞。
霍惊鹤刚一落地便看见同样也接了自己一拳,却只身形晃了晃便站稳的方炜又要冲上来,冷喝一声道:“方炜,你最好想想后果再出手。你自己不怕死,方沫的命你也不顾?”
方炜冷笑一声,道:“我们两兄弟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操心。先担心你自己的命吧!”
见方炜来势不减,霍惊鹤脚下急退,道:“方沫!你就这样看着他为你送命?”
“送命?”方沫正支着腿坐在墙头喝酒看热闹,见霍惊鹤将矛头对准自己,嗤笑一声,道:“就凭你,有什么本事拿他的命?你把命送给他还差不多。”
听到方沫开口便在他身前停下的方炜,闲闲的抱着胳膊对霍惊鹤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灿烂的白牙。
霍惊鹤暗暗咬牙,冷笑道:“方沫,他蠢,难道你也蠢?你既然肯扮作总督的女儿,再扮一次我霍家堡的少夫人又哪里委屈了你?你和方炜可以摆脱杀身之祸,得一栖身之所安然度日,日后荣华富贵享用不尽,而我也可以毫无掣肘的得到封毅的支持……这样百利而无一害的条件你不答应,难道非要逼我戳穿你的身份,让唐傲封毅他们宰了你们两个,再将真正的封菀儿抓回来成亲不成?”
“啪啪啪……”
方沫一阵鼓掌,懒洋洋道:“说的很动听啊,如果不是你雇佣杀手在先,差点就被你打动了啊!”
霍惊鹤道:“唐傲的事……”
“唐傲的事是怎么回事,我一点都不关心,我只知道我和方炜两个差点死在他手上。”方沫闲闲道:“霍惊鹤,你若是一辈子躲在霍家堡,我们还真拿你没办法,但既然你走了出来,还一头撞进庸城,就怪不得我们了。”
霍惊鹤看着方沫,叹了口气,道:“小沫,我从不知道,你竟然会做这种不顾后果,逞一时意气的事。别说你们两个未必拦的下我,就算拦下,你们自己又能在封毅、唐傲和二爷爷手上多活几个时辰?我好心给你们指一条活路,既然你们不领情,那便罢了。”
方炜哈哈一笑,道:“封毅、唐傲再加一个霍修,我真的好怕怕啊!只是我不明白,封毅难道是你霍家堡的狗,你叫他咬谁,他就咬谁?”
霍惊鹤神色微变。
方炜侧头玩味的看着他,道:“不如我们来打个赌?你让你家二大爷赶紧去找封毅戳穿我们两个,想怎么挑拨就怎么跳板……最后你霍家堡若有一个人活着离开庸城,就算我输……如何?”
霍惊鹤盯着他看了好一阵,忽然洒然一笑,道:“方炜你若不加这一句,说不定我就信了。你难道不知道,虚张声势,最忌过犹不及吗?好啊,我就和你……”
“赌什么赌啊?说的好像你准备放他走一样。”霍惊鹤话未说完,便被方沫打着哈欠打断,他的话却是对方炜说的,语气有些不耐烦:“方炜你能不能别婆婆妈妈了,麻溜点解决他好回去睡觉行不行?困死了。”
“我不是见不得他这副自作聪明的蠢样子吗?”方炜赔笑伸出一根手指,道:“再多说一句,就一句。”
方沫仰头提壶喝酒:“随你。”
方炜转向霍惊鹤,嘿嘿笑道:“好叫你死个明白。你以为封毅是和你一样的蠢蛋?他自己的女儿,他自己会认不出来?就算他认不出来,他放在封菀儿身边侍候的人难道也认不出来?不怕告诉你,这件事原本就是我们和封毅的一个交易,至于到底是什么交易,就不方便告诉你了。不过我真的很希望你去告诉封毅我们的真实身份,这样就有大大的热闹可看了啊,哈哈!”
“说的像真的一样,不过很可惜,”霍惊鹤盯着方炜,一字一句道:“你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所以不管你说什么都没有用,今天不管我是死是活,天亮之前,一定会有人将你们的真正身份,告诉给封毅和唐傲……所以我建议你们,最好现在就开始逃命。”
以封毅的精明,竟然会认不出自己的女儿,这的确是个很让人想不通的问题。但是他了解封毅,这个人也许不算正直,也谈不上光明正大,却足够大气,绝对不会找个男人假扮自己的女儿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而且更重要的是,说这些话的人,是方炜,这小子最擅长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如果是他的朋友也就算了,反正他绝不会坑朋友,但如果是他的敌人,那么他的话,最好连听都不要听。
他看了方沫一眼,目光中不无遗憾。
虽然他这一趟只是临时起意,但是无疑是他回来之后,老天赐给他的最大的机会。
封毅,是他前世的岳丈,却是方炜最强有力的支持者和手下第一大将,不仅本身就是一品高手,而且手下骄兵悍将无数,在行军治国上也出类拔萃,可以说方炜的江山,有一半是他的功劳!
前世他对这位岳丈,不可谓不恭敬,可是当他和方炜彻底决裂之后,封毅在两个女儿之间,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外室女封菀儿,坚定的站在了方炜一边,哪怕封苓儿苦苦哀求甚至寻死觅活,他都没有丝毫动摇。
封苓儿和封菀儿,谁在他心中的地位更重要,不言而喻。
所以这次,他毫不犹豫的将求亲的目标转移到了封菀儿身上,谁知道见到的所谓“封菀儿”,竟然是方沫。
很有趣的变化,不过很好。
他承认方炜很厉害,武功天赋厉害,行军打仗也厉害,只可惜太重情义,此生从不曾背弃过任何人……所以他只要将他的好兄弟方沫牢牢攥在手里,方炜就只能一辈子被他掐着脖子,替他做牛做马。
这世上,还有比一下子攥住封毅和方炜两个人更好的事吗?他只要将方沫扣在身边,然后悄悄灭了顾家,收了封菀儿,制住方沫,那这个天下,就成了他的手中之物……
多好的事啊,只可惜,竟然不成。
话已经说到了这份上,就算他们答应,他也不敢信了。
不过也没关系,只要灭了他们,娶了真正的封菀儿,凭着封毅,凭着他知道的那些事,这天下,一样是他的囊中之物!
霍惊鹤最后再看两人一眼,浅浅勾唇一笑,正要发出信号,却见方沫忽然开口,一双朦朦胧胧宛若笼了一层薄雾的眸子似醉非醉的眯了起来:“霍惊鹤,其实有件事我一直很好奇。我和你不过是第二次见面,你为什么总是一副很了解我的样子……我好奇的是……”
他展颜一笑,轻飘飘道:“你了解的那个我,姓什么,叫什么,家乡何处,父母何人,还有……是男?是女?”他声音飘忽不定,每个字都宛若在舌尖轻舞,带着几分戏谑,几分嘲弄。
“你……”
霍惊鹤才刚开口,却忽然一滞。
今夜月色朦胧,昏暗的月光对习武之人来说不会造成任何不便,却为月光下的人,增添了几分朦胧的美感。
月光下的少年,一身雪白的长袍宛若流云轻拂,及腰的长发在头顶松松的挽了一次后柔顺的披垂而下,有一缕却调皮的从耳侧垂过脸颊,漆黑似墨的长发与净透如玉的肌肤交相辉映,弥漫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昳丽之气。
他一直知道他是好看的,但现在才知道,原来竟然好看到这种地步,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他的下巴,他的耳垂……没有一处不精致,没有一处不完美,没有一处不摄人心魄……在月光下展颜而笑的少年,美的不似凡人。
少年用很不雅的姿势坐在矮墙上,一脚低垂,一脚撑在墙头,随意搁在膝头上的手里拎着一只精致的酒壶,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散漫逍遥的味道,全然没有半点被人以生死相协的紧迫感。
久久得不到回答的少年微一仰头,长长的睫毛低垂,手中的酒壶高举,壶中最后一口酒化作一道银线落入少年微启的双唇,又有几滴溅落在那段优美白嫩的脖颈上,缓缓流入胸口。
霍惊鹤的喉结下意识的动了下,吞下一口口水,然后悚然而惊,猛地清醒过来——没有喉结!
这少年,没有喉结!竟然没有喉结!
“……你了解的那个我,姓什么,叫什么,家乡何处,父母何人,还有……是男?是女?”
少年的话,再一次回响在耳边。
月光下这个美的不可方物的少年,真的是少年?
霍惊鹤忽然觉得浑身冰冷。
他知道他叫方沫,是方炜的同乡,和方炜一起逃难至霍家堡……然后呢?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