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曦又逗留了一会儿便出了重锦堂,不过此时已下了朝,永宁侯和萧玉衡回来,林曦又不得不前去拜见。
宫内之事略略说了一遍,永宁侯又叮嘱几声才放他出来,然而一出书房,他却碰到了萧锦兰。
萧锦兰亭亭地站在廊下,见到林曦方才娉婷地见了礼,落落大方的样子。
“表妹是来见大舅舅的吧。”林曦回礼问。
萧锦兰点了点头,便敛了裙子走来,两人正要擦肩而过,却听见萧锦兰轻声说:“方才我去见了三妹妹。”
她停住脚步,微微侧过身,眼里带着讥嘲地朝着某处瞟去,林曦疑惑地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一个陌生的小丫头,一个劲地朝这边瞧。
“学不乖的人即使撞地头破血流也依旧学不乖,表哥,你说她为了什么呢?真有那么喜欢吗?”萧锦兰看着那探头探脑的小丫头,满脸的嘲讽又变成了不可思议。
林曦不明所指地看着她,似乎在说萧锦馨,可与他又有何干。
然而萧锦兰却自顾自说着,每次遇见林曦她总有一些话忍不住,“那可笑的亲事,满路的荆棘只为了在品级上压我一筹,哈,我都不知道该笑她愚蠢还是勇敢。若我是她……”
她摇了摇头,眉宇间的悲哀一闪而逝,又变得刚强起来。
她一回头见林曦兴趣缺缺,只是因着礼节不好径自离开,又忽然变得索然无味,“表哥,我先进去了,三妹妹之事,便别管了吧。”
听萧锦兰的意思,那小丫头是来找自己的?
林曦有些莫名其妙,自然也不想牵扯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中,于是一转身便朝着门口而去。
那小丫头见着表少爷头也不回地离开,跺了跺脚赶紧跟上,眼看着林曦就要出了大门,一咬牙便冲了上去,圆圆想拦居然还拦不住。
“表少爷,这是我家小姐让奴婢交给您的。”那丫头利索地将一个细长的精致匣子塞到了林曦手里,之后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跑,不一会儿就没了人影。
圆圆气急,不满道:“少爷,不如让奴婢交给永宁侯夫人吧。”
林曦皱了皱眉,大庭广众之下他也不想让萧锦馨难看,便交给圆圆让她收起来,“回去再说。”
萧锦馨与林曦不对付,为何还要送个东西给他?
林曦把玩着这个小巧细长的锦盒,然后打了开来,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枚女子簪发的钗,雕凤衔着东珠,圆润光泽,品相上乘,雕工也是极为精致。
圆圆瞪大了眼睛,“少爷,这三小姐是什么意思,她怎么敢私自送您如此贴身之物,还那么贵重。”
林曦也是极为不解,一个定亲的女子送一个看不顺眼的单身男子罗钗,这是何解?
林曦举着钗左看右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便看向锦盒,忽然眼睛一眯,伸手将里面做托垫的织物取出,一摊开却是一张丝质绢帕。
“呀,上面有字……”圆圆惊呼了一声,林曦瞧了她一眼,胖丫头自觉地捂住嘴。
林曦粗粗地一瞧,却是一封柔美凄婉的错别离,瞧着措辞,还有那敬语和末尾的落款,生生让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接着油然而生一股怒气。
他冷冷地一笑,将绢帕折叠好,放回了钗子,“去,派个人,将这亲手交给他们的主子。”
圆圆瞧着林曦黑如锅底的脸色,凉丝丝的话语,顿时脖子一缩,带着锦盒出去了。
林曦臭着个脸,磨了磨牙,那女人简直有病,她凭什么觉得自己会帮她代为转交?
还有赵靖宜个混蛋,怪不得萧锦馨着魔一般说什么都要嫁入睿王府,原来还有这一出,行啊,他林曦大肚撑船自然成全。
被选中的倒霉暗卫,恭敬地将锦盒交与他们王爷。
宝贝林送来的,赵靖宜立刻收起冰冷的气势,退了一干下属,微扬着唇角接过盒子,起身准备回房细看。
暗卫抽了抽嘴角,忍不住道:“王爷不妨先看一看。”
赵靖宜顿时扫了他一眼,冰冷冷地让人头皮发麻,暗卫垂下头顶住压力不说话。
于是赵靖宜狐疑地打开来,却不想是一枚华丽的罗钗,他细看了几眼,纳闷林曦送这个给他做什么?
“他可有话交代?”
暗卫摇了摇头,小心地挑起眼睛瞄了他家王爷一眼,忍不住提醒道:“林公子似乎不高兴。”
这是比较委婉的说法,其实是很生气,那脸色……感觉这段日子他家王爷不会好过。
赵靖宜看这暗卫略带同情的目光,顿时眉头一皱,惊愕地指了指自己,“因为本王?”
暗卫于是将头低地更低了。
他可什么都没做!
赵靖宜深觉冤枉,于是沉下脸色命令道:“怎么回事?”
暗卫自然一股脑儿全部交代了,想了想最后又加了一句,“圆姑娘说,让王爷仔细看看盒子。”
赵靖宜拧着眉将钗子丢一旁,拿起盒子一抖,那条绢帕便掉了下来。赵靖宜伸手接住,摊开来看,顿时一股冷意顺着脊梁骨到了脚底心。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此信凄婉悲凉,带着诗意无奈,展现了一代闺阁少女对心上人无限的柔情爱意和求而不得的心酸悲哀,既然不能共结连理,便要斩断情丝,退回信物……从此天涯各方。
若是一般男子,面对这样的剥心表白,就是一座冰山也该融化了。
更何况,绢中所言为妻为妾只愿相守一生呢?
男人皆是这般贱骨头,林曦只是看了一眼便深感威胁,况且这还是写给赵靖宜的,缠缠绵绵的可不就让他怒不可遏了吗?
赵靖宜的另一半是他好吗?
若林曦是女子,也就私下里自己烧了撕了毁了,断断不会直接原封不动地交给赵靖宜。
然而他是男子,自有那股傲气,他不屑于做此等小人行径。
再说居然还有信物!林曦也想看看赵靖宜如何解释。
但是赵靖宜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送了这么一枚钗给萧锦馨,回想了半日不得章法。
这时,曹公公闻声走了进来,瞧见桌上的的罗钗,便笑了,“不过是小事,王爷想必忘记了,这是萧王妃还在的时候,您送了一枚作为诞辰之礼,萧三小姐见了很是喜欢,于是便央求王妃,您看不过就命人又打了一枚送过去。为了区分,王妃的是步摇,三小姐的同样款式却是罗钗,便是这一枚。”
曹公公这么一说,赵靖宜似乎有些印象,那时姚氏刚生下他的次子,为了安慰萧氏,便送了这么一枚金步摇。
总之有了出处便好,赵靖宜松了口气,不然林公子掀起一边嘴角,翘着眉尾双手抱臂倚在门口冷冷注视他的样子,还真让人吃不消。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又问:“除了这枚钗,本王可还送了什么东西给萧锦馨?”
曹公公摇了摇头,笑道:“您多虑了,林公子也并非是那种胡搅蛮缠之人,您好好说说,哄哄也就过去了。萧三小姐已是订了亲,给宋国公的嫡长子做填房,想必这也是最后一次了。”
填房?这女人简直有病。
赵靖宜非常庆幸自己没有答应娶她。
当晚赵靖宜揣着厨房新出炉的核桃酥,翻了林公子家的墙头,摸着黑熟门熟路地进了林曦的卧房,然后灯火亮了。
团团那张越发浑圆的胖脸出现在眼前,笑眯着眼睛道:“见过王爷。”
“你家少爷呢?”
“在白府呢。”
赵靖宜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居然没人通知他!
赵靖宜转身出了房门,挥了挥手,一个黑影落在跟前,单膝跪地垂首听命。
“暗首?”
“头领跟着林公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