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栎问苗方,王陈氏还真知道。
她十五年前嫁给王富,就一直住在这里从未离开,苗方十年前出现,王富从他身上得了一大笔银子,这笔银子数目之巨,时至今日这个家都靠这银子撑着,王陈氏印象不可能不深刻。
“是个很和善的老者,”王陈氏细长眼梢微翘,眸内有回想之色,“很喜欢穿颜色鲜亮的衣服,谈吐不俗,有钱……男女有别,妾身只见过他两次,知道的并不多。”
她贝齿咬唇,小心看了看房间四周,确定无人,面上露出渴求表情,声音压低,“求公子一定帮妾身,妾身只是……只是有些不守妇道,并未心肠狠毒,杀人害命之辈。”
卢栎却不接这话茬,“苗方可有说是何方人氏?若没有,他的口音你可能听出?他有什么特别的喜好,比如爱吃什么,有什么动作?”
“哪里人……他没说过,口音不大听得出来,有点杂,像是北方的,又带了点南方味,特别的喜好……他对海鲜特别有研究,特别会吃!”
那是从临海的地方来的?卢栎目光灼灼,“还有呢?”
王陈氏摇了摇头,“实是没有再多的了,他在此处停留并不久。”
“除了银子,他可还有东西留给你们?”
“没有。”
“说说他离开前的事。”卢栎眸子微眯,“任何想得起来的细节,都告诉我。比如他走时什么状态,叮嘱了你们什么。”
“他走的很匆忙,病还没好全就要离开,脸色有些青白,脚步有些虚浮,走前到我家看了看王富……”王陈氏突然眼睛一亮,“我想起来了,他留下过东西!”
卢栎瞳仁紧缩,“留下了什么?”
“留下一封信并一个锦囊,说一个月后让王富将信和锦囊寄给毗邻山阳县大山铺一个叫候星的人。”王陈氏说起起了身,“苗方留了很多谢银,信和锦囊我们寄出去了,但苗方当时神情有些恍惚,离开前落下了一块木牌,妾身拿与您看。”
翻了半天,王陈氏从积年的衣裳箱子里找到那块木牌,递给卢栎,“是木头的,不值钱,唯样式精巧雕花细致,我很喜欢,才没卖没丢……”
卢栎接过木牌。木牌质硬,色黑,看不出质地,长三寸,宽一寸二分,厚三分,边缘有金色边框,上下绘水云纹,内里空白处用金漆写着篆体的‘穿云’二字。
木牌非常有光泽,指甲划过未有任何损伤,且隐隐发出金玉之声。
这东西,怕不寻常。
卢栎将木牌握在手里,掌心温烫,提醒着他,他身处谜局,当将其破之,才会云开雾散。
“可还能想起什么?”
“实没有了。”
卢栎长长呼口气,扬了扬手里木牌,“这东西与本案有关,当会做为证据收押府衙。”
王陈氏立刻点头,“公子只管拿去——只是妾身之事……”
“你等着吧。”卢栎看王陈氏一眼,转身离开房间。
因证据确凿,张勇与捕快们一起录下口供,将吕三与王陈氏押入县牢,卢栎则与张猛沈万沙一同归家。
一路上张猛眼睛亮亮的,一会儿说‘我爹真威武!’一会儿说‘栎哥好聪明!’,甚至兴奋地与沈万沙讲起了卢栎验尸之事。卢栎验尸之时只有张勇跟着,张猛并没有看到,但张勇为卢栎前程,各中细节曾与捕快们,县丞等人说起,张猛自是也听说了。
他还自发加入很多奇诡情节夸张渲染,听的沈万沙一愣一愣,末了拽着卢栎的袖子求,神情激动,“下回验尸一定要叫我!少爷以后就跟着你混了,需要什么尽管提,只有一条,不许嫌我烦!”
张猛也起哄,“对对,还要带我!栎哥答应过的!”
卢栎被他二人缠的难挨,“如果情势允许,就带你们。”
二人欢呼,凑在一起小声嘀咕了几句之后,看向卢栎的眼神充满敬佩兴奋。
卢栎抚额,默默叹气……
这夜卢栎做了恶梦,他没梦到前身经历过的事,而是梦到了现代的父母哥哥。
他们很生气,都在谴责他今日行为不对。
爸爸说:任何情况下,罪犯就是罪犯,做了错事就应该受到惩罚,怎么可以做交易交换罪责呢!
妈妈说:如果你想从王陈氏那里得到一些东西,可以想办法,但让她免责的方式交换不可取,你没有那个权利,也负不起日后若有万一出现的责任。
哥哥说:在这里没人管你,没人能提醒你,你必须自己时刻警惕,给自己设定一个道德底限。你是法医,法医的工作,是验尸破案,找出凶手为死者伸冤,是严谨的,高尚的,你要有原则,不能让内心哪怕有一点点**膨胀。
……
卢栎从梦中惊醒,枕头边的黑木牌泛着冷光,触手冰凉。
卢栎双手抱膝,将头埋在腿间,胸口跳的飞快。
他真的……错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