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为什么呢?”沈万沙歪着头小声问。
施逸看似狂妄,其实下意识选择着自己的目标群体,能把他当做金龟婿钓的,也就是比一般百姓境况好些的家庭,像怀瑜这样父为高官的,不可能看得上他这样的人。
人家放在眼里肖想的,是谢谦那种家世人才样样皆好的名门子弟,施逸凭什么?
可怀瑜若不是他的目标,他为什么要杀她?
就算怀瑜看到了什么敏感东西,照施逸的嘴皮工夫,肯定能编出瞎话来哄她;就算话说不通,大家是亲戚,以怀瑜的性子,不大可能大义灭亲。
而且几人在点心铺子里看到怀瑜与怀欣吵架时,怀瑜很以这个舅舅自得,因为舅舅给她很多钱花。
卢栎揉了揉怀里的大白,眼神微凉。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里面施逸已经开始说话了。
“初到西京时,我是想好好过日子的。”施逸双目微阖,被抓到之后第一次露出了与往日相同的,属于少年的羞涩微笑。
“你知道么?怀府施姨娘,并非我的姐姐,而是我的姑姑。她心疼我受过的苦,说只要我肯努力,保证我能过上好日子。有次我陪她喝酒喝的高兴,她还说若我真出息了,就把表妹怀瑜嫁给我。”
“表妹……很漂亮,爱娇,爱俏,有些小脾气,还很会撒娇,想要的东西很多。但没关系,她是怀德水的女儿,就该那么肆意的活着。我发过誓,努力认真做生意,成为人上人,让表妹过最好的日子!”施逸脸上有难得的憧憬。
“表妹与我很亲近,私底下一直甜甜喊我小舅舅,我对她总是没办法,但凡她想要的东西,只要喊一声,我就会替她买来……可有天我不小心听到她和贴身大丫鬟聊天,才知道,她知道我是她表哥,不是什么舅舅。她还知道她娘闲话间说起,要将她嫁与我……”
“我非常激动,以为她会比以前更喜欢我,谁知道她竟与丫鬟说:肖想我,施逸也配!”
施逸睁开眼睛,神色变的阴郁,“与我最亲近的表妹,其实最瞧不起我,她什么都知道,却一直都在利用我!”
“她是我施家女人生的,理应为我付出所有,甚至性命,可她不但不乖,还鄙视身上流着的血!”一字一句仿佛从齿缝迸出,施逸非常气愤,“亏我还那么心疼她,她不配!”
“我早想杀她,可一直都没合适的机会,那日小宴是个意外。她主动来找我,我以为她要认错,只要她认错,乖乖的嫁我,我仍然会像以往一样疼她。可她只是来问我要钱,打听谢谦消息,她根本,一点也没有想嫁给我!”施逸想起那天的事就非常气愤,“她让我冲动之下杀了她,我小心坐着百食楼运食材的车离开楚家,担心怀府来查,还专门挑选了一具身材很像她的尸体丢入河中,谁知突然蹦出个仵作,这种也验的出来!”
刘捕头眸色沉沉,声音里满是不可思议,“施家女人生的,就理应为你付出所有,甚至性命?”
“当然!”施逸愤怒的拍着桌子,“我所有姑姑都是如此!我爹娘生她们下来,就是为了护持我,如果我遇到危险,她们就得成为我的肉盾,就算死,也得换我平安!连我父母都要乖乖的听我的话,整个施家,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她们怎能例外!”
“你为什么这么想?”
“因为我是男丁,家里的顶梁柱!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只有我能替施家传承香火,那些女人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养我!”施逸说的义正言辞,眉竖目利,显然内心非常坚信这些话。
“我成为有权有势的人,也会是她们的倚仗,她们当然要盼着我上进,不惜一切代价助我成功!”
“去你娘的有权有势!”沈万沙终于听不下去了,腾的从椅子上跳起来,踹开屏风,再踹倒施逸,“就你这恶心的奸生子,泥腿子,抱着姑姑大腿做些偷奸耍滑的生意,就自称有权有势,你可有见过真正有权势的人!”
不要黑他们纨绔子弟,他们玩是玩,闹是闹,但从不杀人,也从不喝着姐妹姑姑的血,踩着她们往上爬,爬上去了还不认人,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
赫连羽怕少爷气坏了,过来抱住沈万沙的腰往后退,一个‘不小心’,踩住了施逸的手,还‘不察’之下踉跄了一下,踩的更实。
“啊啊啊——好疼啊滚开——”施逸疼的立时尖叫,额角冒汗。
刘捕头听到了手骨折断磨碎的细微声音,可他一点也不觉得可怜,反倒觉得活该,拦都没拦。
直到时间渐长,施逸快要晕过去了,他才‘好心’提醒赫连羽,“你好像踩到他的手了。”
“哦?是么?”赫连羽退后一步,低头一看,‘哎呀’一声夸张的叫起来,十分‘真诚’的认错,“真是对不住对不住,我在家里都是姐姐妹妹们欺负的对象,不但要哄她们,还要跑腿供使唤,只要没生病,刮风下雨也得给她们买胭脂零嘴。要是谁敢欺负我的姐姐妹妹,打的过的,我就直接打死,打不过的,纵使我死,我也得刮下那人一层皮……我们那儿的汉子都这样,我还是头一回见到您这种吃姐姐姑姑血肉长大的,嗯,‘男人’,请一定原谅我没见识。”
他抱着沈万沙后退,大概见识到新鲜东西很激动,没搞清方向,又不小心踩住了施逸脚腕。
“嗷——”施逸疼的眼泪涌出来,“你是故意的!老子要让我七姐姐弄死你!”
“七姐姐?是你七姑姑吧!”沈万沙非常满意赫连羽表现,赞赏的挠了挠赫连羽手心,同时不忘讽刺施逸,“你自己连辈们都闹不清,还怪人家怀瑜瞧不上你,呸,你才不配!”
施逸疼的脸色都扭曲了,嘴里还在嚷嚷,“她就该嫁给我!因为她娘欠我!如今世道有良心的越来越少,我在楚州蹲大牢时,受非人折磨时,这些女人都不来救我!她们明明应该比谁都上心,可她们都没有来,她们欠我的!怀瑜应该主动嫁给我,为我守贞,任我唾骂虐打也要欢喜承受!我给她脸了,我那么善良,她却辜负我,她活该受我侮辱!”
‘啪’一声脆响,施逸的话止住了。
沈万沙偏头看去,原来是卢栎忍不住,扇了他一巴掌。
卢栎脸绷的很紧,修眉高高挑起,墨黑眸底有细碎火焰燃烧,“你很愤怒?你恨那些欺负过你的人,嗯?”
施逸被他扇懵了,好半晌才回过神,定定看着卢栎。
“你恨他们强|暴你,为什么不去找他们报仇?因为你不敢,你觉得打不过他们。你这个无能的,胆小的,懦弱的小人,也就敢欺负无辜的弱质女流!”卢栎唇角挑起一抹鄙视冷笑,“哦对了,你连女人都欺负不了,若不是用甜言蜜语哄骗,你这弱鸡似的身板,谁都欺负不了!白塔寺里,摔下塔的人,差点是你吧!”